等我娶你。
清池那瞳眸仿佛是寒月冰轮般美丽,可在这样该高兴的日子里过于清醒,总会叫人产生挫败。
他一直到知道那个事实,可难免贪心,既想要她,又想要她的一心一意。
清池目送着他。
荣安王被圆圆缠住了,轮椅上的他那雍容面庞上都
露出了一些不耐烦,西桑在一边也很无奈,来都来了,圆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被缠上定然的。
“蒋主事,看来和你的未婚妻是说完了?”
“回殿下,下臣是是说完了,让殿下久等了。”蒋唯眼风掠过一边噘嘴不快的圆圆,再看神情冷酷的荣安王,眸色有几许的猜疑。
“走吧。”荣安王直接道,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想要马上离开的想法。
“殿下,您不再在多留一会儿?”安定伯这会儿看了下泫然若泣的小女儿,还是冒头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殿下不如我带你逛逛安定伯府?”圆圆也是努力争取。
“下次吧。”不知是不是扫到了一边旁观的清池,周无缺本来直接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西桑。”周无缺道,最后离开前看了一眼清池,那目光里倒是带了一些探究,仿佛是对这个迷倒了他看好的两个对象的少女的好奇。
但这像是看美女蛇的目光,清池就有些敬谢不敏了。
第213章 六周目(24)
“五妹。”
在安定伯府和蒋国公府终于决定了婚事, 清池在芷梨院待嫁,李叹这忽然登门。
紫袖款款地跟在他的身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装模作样的难为。
清池只是看了她一眼, 紫袖退后,就把这个场地留给他们兄妹二人。
“大哥哥忽然而至, 是清池有失远迎。”
她这般的客气, 款款一拜, 十分淑女,可若是兄妹之间, 又如何需要这样生疏的礼节。
李叹就那样看着她,容颜冷峻, 气质更冰冷,一手负于背后, 站在那里就已经自成一座寒冰。
在这样的目视当中, 还能无惧的, 只能是今生的她。若是从前这个时候,怕是早就忍不住向他服软了。
迎接着他的目光, 清池脸上慢慢地调节了一个合适的微笑。
“看来五妹最近心情很不错。”这个平淡无奇的开头, 就已经给人一种不祥的意味。
“大哥……”清池语调悠悠, 咬词软糯甜美,眼睛也像是月牙般含着笑意,“我嫁人的日子在即了, 你莫不是也来笑话我?”
“你看我像?”李叹说着, 那直盯着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可就在清池有意探究, 便不见了。
清池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甜美,仿佛是诱引蜜蜂和蝴蝶的美丽鲜花, 有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份甜美诱引而来的或许是毒蜂鬼蝶。
她歪歪头,又很快意识到这种作态有些天真,只是抿了抿唇,“大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尝尝我的茶?”
“不必了。”李叹拒绝得也更利落。
他人往外走,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浑身那股冷峻严酷的气质,绝大多数也都会下意识地跟着他。
因他本身就是那种领袖级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是不禁地叫人审视自己。
清池自然是惯知他的性子,脚步一迟疑。
“我有话和你说。”
清池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可有还是跟了上去。芷梨院不算大,只是一个双进的四合院,外接安定伯府的花园,景色清幽,隐在深处。
眼下初夏,午后阳光密密匝匝地和树影缠绵悱恻,树荫光影错落。男人高大峻拔,黑发束在银冠当中,即便是从侧面去瞧,也能瞧得见那挺拔深峻的鼻梁,剑眉墨眼,明明生得一张贵公子的面容,却是冷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清池跟在他的身侧,在这种沉静之中,很难不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眼前这个人,永远野心勃勃,永远视江山为重,他说过要放下她。
可他有爱过她吗?
不,也许只是一时的喜欢,一定也能像是前世前前世一样从容斩断青丝的吧。
“最近我很忙,没想到就在我忙的时候,安定伯府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李叹在那棵已经花谢了,接着累累青果的梨树前止步,“听说就连顾文知都亲自上门来求娶,可你最后选的却是蒋唯?”
李叹的话却不是叫清池回答,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自问自答地继续了:“你和蒋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句半是带着轻哂,不以为然,“你们之间一年都见不了两面,这些年感情倒是更好了?看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遗漏了妹妹?”
李叹一连三个问,气势如虹,步步逼近,叫人喘不过气。
纤纤弱质的少女怎容得这样的问询,她露出惊讶的神情,又像是被李叹逼得不知所措,“大哥……?”
“可我和蒋唯哥哥自小婚事并定了下来,我总不能攀高枝,却丢下他一人?”少女找到了借口,笃定地说着。在李叹有些嘲弄的神情下,皱了皱眉,启唇欲语,可是这一回又被李叹抢过去了话语的主动权。
“攀高枝?不能丢下他一人?”李叹语速很快,那冷沉音色寒郁,又似在嘲笑自己,为什么要问。她本就是他手心里的棋子,无论是去蒋国公府,还是去相府,未来何时启用,总该是有用的。
那些梦,终究只不过是他的梦。
在梦里,他选择了旁观,那么现在他又为什么要跳出来?
很快地,他就收敛了那些不该冒头的情绪,本来他可以淡淡地以一句只是兄长关怀妹妹过渡,直接走掉,可是只要转头对上她,尤其是看见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那样害怕的举动,这些时日克制在心里的暴虐也控制不住地跳了出来。
“你怕我,为何怕我,只因我说了这几句话?”
“大哥,你……”少女绣花鞋往后一退,靠近那梨树的树身,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情绪,左右为难地道:“我知道大哥是担心我,可嫁给蒋唯哥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是安定伯府真正的五小姐,能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
她语气甜蜜里带着忧愁。
还带着那种让人很想打破的向往。
她偏身,看向天上白云苍狗,企图把这种奇怪的气氛给化解掉。
回头看向李叹,也不知道眼前这人能否冷静下来。
“五妹,你和我说这个,是想要我也认同你?嫁给蒋唯?”
清池错愕,慢慢地道:“大哥难道觉得还有比蒋唯哥哥更适合我的?”
李叹嘲讽地道:“你能习惯外放的生活?听说你们婚后,蒋唯就要前往江南一个偏僻的县城下治,你是盛京的贵女,习惯了这里的繁华方便,那乡下小地方能养得活你这娇贵的牡丹?”
“可我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慢慢地总会习惯吧。”
“天真!”李叹道,凝视着她,在这危险锐利的眸光里,清池竟然也是下意识地心跳减速,转瞬又听到他沉凝地道:“你嫁给蒋唯,就一定要跟着他去江南,抛下我们这些亲人,去往千里之外?何不留在盛京。”
清池眼皮子一跳,简直觉得这样说话的,不像他了。
“可若我嫁他,便是他的妻,随他去往天下便都是要应该。大哥,我知你担忧我。”清池微笑着道:“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叫你们这些爱惜我的人牵挂担忧。”
他的妻!
嫁他!
这些字眼一直在往他的心眼里去钻,某个地方麻木了,已经不知是何滋味。
梨树下,青涩果香淡淡流逸。
眼前的男人冷酷而立,望着她,思绪万千,那双眼睛却已经道尽千言万语。
那眼睛里一时平静,一时涌动,就如那暗嘲深海,癫狂而不受控制。说不出来的,心底对危险的预防机制冒头出来,让她马上离开。
“大哥。”她又唤了他一声,仿佛也是要把他的理智一起唤回来。
终于到了最后,他还是隐忍着,清池目送他离开,摇摇头,也不知道他这一趟过来是什么意思,但有惊无险,接下来该期待着她出嫁的日子了。
安定伯夫人问过她对于丫鬟的安排,清池点了般般和小薇,反而把最能干的紫袖给落了。安定伯夫人还有些诧异,可清池早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只是温和地笑着说:“紫袖素来能干,跟着我倒是耽误了,我看不如娘另外给她安排个出去。紫袖谨慎细致,倒是和六妹正好合适。”
安定伯夫人也是觉得很合适,其实在很久之前,她是有过打算调紫袖到圆圆那里去的,可是后来清池这边的灶炉又烧热了。当然也是不好调人,眼下清池主动让人,安定伯夫人倒是没有向紫袖这边想问题,纯粹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关心妹妹。
一时之间,想起过去对她的疏忽,安定伯夫人都有些歉然,“她那边倒不用,我看你还是带着紫袖过去,蒋国公府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蒋唯再爱惜你,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下半年你们就要外放出去……”一想到好好的女儿就要去那穷山僻壤之地,安定伯夫人也就更加难以开心颜了。
心里暗想,要是当初清池愿意许给顾相,那用离开盛京这一等繁华之地,跟着蒋唯去吃亏。
又一想到这个养在身边的女儿就要远走,安定伯夫人都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清池愕然,一边哄着她,一边把紫袖这个烫手山芋给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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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不是第一次出嫁了,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并蒂莲花红盖头遮住了绝大多数视线,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当视觉弱减,那么听觉和感知就会被放大。
清池出嫁,安定伯府里所有的人都为她高兴,只除了一人,李叹。
他亲自送她上花轿,就和那一次她嫁给顾文知一样,浑身冷硬如冰,和她说话也不见一丝温度,竟然就连一贯的演戏都放弃了。
这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不管,从今日开始,往后的好几年,她都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之人,也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李叹说。鞭炮唢呐吵耳又喜庆的声音里,他的音色像是缠绵在暗处嘶哑着红信的蛇类。
一身彩凤金绣红嫁衣的清池,纤细如削葱般的手腕束着天水碧镯子,修长双袖里露出来,正要弯腰在他的扶持下踏进花轿。
大夏的传统便是由新娘的兄长送上花轿,听说这样新嫁娘就会得到娘家的祝愿,在夫家美美满满的。
所以,便是来了迎娶的蒋唯,此刻和安定伯府的男眷寒暄过后,同样一身红色喜服的他便是含笑立于一侧,那双细雨般温润的眼眸就望着她。
此刻,媒人揭开轿子帘子,小薇和般般随侍在后边。
按照所有的安排,此刻她应该进入花轿,可身侧的李叹却没有放开她的手。不知何时,他的手也变得阴冷潮湿而粘凝,难以逃脱。
清池眉头一皱,催促了一声,“大哥。”
这一次他终于松开了手,可是周围喜庆的气氛在骤然冷了下来,明明该看不见他的视线,却能够感知得到,那种隐忍和克制,像是火山爆发前的缭绕烟雾。
会爆发吗?
眼下可不好。
她软下声音,“大哥,到时候了。”
这时,便是安定伯府的人也都感觉到了他们这边的滞后,蒋唯更是嘴角的笑意停了下来,和李叹对上了目光。那种同类之间的厌恶警惕,同时给彼此留下了印象。
蒋唯不太对劲。
想到近来他巨大的变化,李叹开始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也和他一样有了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