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笑说:“挺好的。现在流行骨感美,瘦点儿更好看。”
段向松轻哼一声,“我倒瞧着以前那样更好些。”
宋槐扶着两位老爷子进了屋。
堂屋布局还和四年前一样,基本没什么太大变化,那道屏风换成了素锦缎料,比以往更耐看些。
红木桌上摆了瓷瓶,里面插了修剪得当的两株红梅,凑近细闻,能闻到淡雅的梅香。
陈平霖将两盘糕点端到她面前,“快尝尝,厨房那边现做的,还热乎着。”
宋槐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如何?还合不合口味。”
宋槐鼻子一酸,讷讷说:“……好吃的。”
等她吃完两块糕点,坐在主位上的段向松问道:“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宋槐喝了口温茶,如实回答:“我被调到北城工作了,短时间内不会离开这里。”
“你若想工作,何苦去外面打拼,家里这些产业无一不任你挑选。”
“不一样的。”宋槐摇了摇头,笑说,“爷爷,我有我自己的追求。”
时隔多年未见,要聊的自然不少,这个话题结束,很快又跳到了另一个上面。
不知不觉将一整盘糕点吃掉了三分之二。
过了会,宋槐问:“对了,阿姨怎么没在家?”
陈平霖说:“白天去你叔叔那儿了,说是有事找他——方才给她去了电话,约莫着这会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宋槐捏着糕点的手微微收紧。原以为在回来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此时此刻,还是没由来地生出一种紧张感。
不知道待会能不能见到段朝泠。
十多分钟后,厨房那边着人来敲门,说食材已经备好。
宋槐搀着陈平霖来到后厨,帮忙打下手。
陈静如在开餐前准时赶回来,身旁没有别人,只携了一股外面的冷气。
没见到预想中的人,宋槐莫名松了口气,许是刚才糕点吃得太多,这会已经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行吃了不少。
饭后,陪陈静如在院子里散了会步,聊了很多近期发生的事。
叙完旧,没回西院休息,带着烟盒和在机场便利店买的打火机,想寻个偏僻的地方抽支烟。
这些年,她几乎没什么烟瘾,只有心情起伏不定的时候才会想着拿出来抽一抽。
比如眼下这个节骨眼。
偏屋朝北一侧没有路灯照明,是绝佳位置。
宋槐走过去,坐到石凳上,垂眼,按动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浅浅吸完一口,突然想起这里是很多年前段朝泠带她放长明灯的地方。
当时除夕夜,他问她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她傻乎乎地跟他说,想叫他的名字。
还真是有够天真。
半支烟的功夫,宋槐情绪平复了不少。
正准备将烟捻灭,还没来得及动作,抬了抬眼,瞧见斜前方出现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两人之间的间隔不过十余米。她背对着光,段朝泠却站在灯影下。
她隐约能瞧见他身上穿一件黑色毛呢大衣,过膝中长款,身形轮廓影影绰绰,有种寂寥的孤孑感。
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投来的视线。
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耳朵里传来长而缓的低鸣声。
宋槐定定看着他朝她走过来,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住脚步。
指间夹带的烟已经蓄了长长一截烟灰,被风一吹,在空中四散开来。
借着微弱月光,看到烟灰落在他衣领的位置。
宋槐缓过神,掐掉燃着的烟,走到他面前,踮脚,忙用手拂去粘在他身上的烟灰。
没等擦拭干净,听见段朝泠出声,平静的口吻:“回来了。”
第29章
29/一段新感情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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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
落地北城的时候没有要下的迹象,宋槐原以为也就不会再下。
谁知不过在外面待了一会,雪花零零散散地飘在空中,要落不落。
将他衣领位置的烟灰掸掉,宋槐后退半步,浅浅“嗯”一声,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同样是平静的口吻,却有勉强维持的意味。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隔了会,段朝泠问她:“回来过年么。”
“不光是为了过年。”宋槐微微垂眼,“我被调到了总部,以后会留在北城工作。除非必要,应该不会再去江城了。”
“公司在哪儿。”
“城西那边。”
“到时候把具体地址发给我。”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宋槐顿了下,疑惑看他。
“你在城东住,来回通勤不方便。”段朝泠说,“等年后我着人在公司附近购置一套房产给你。”
宋槐张了张嘴,想说不用。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段朝泠适时开口:“槐槐,别拒绝我。”
这声称呼太亲昵,无意间拉进了距离,逐渐消磨掉横在两人中间的陌生感。
宋槐终究没说什么,低头整理两下袖口的褶皱,自行转移了话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大学四年,时常跟段向松和陈平霖视频通话,偶尔会听老爷子提起段朝泠的近况。简单概括大抵就是,事业方面隆隆日上,感情生活无迹可寻——段朝泠鲜少跟家里提及这一层面。
每每听完,她都不会发表任何看法,自动将他的消息屏蔽掉,让自己不去好奇。
只是眼下实在不知道该同他寒暄些什么,索性凭直觉问了一句。
段朝泠没急着搭腔,不答反问:“你指哪方面。”
宋槐险些被他问住,思索好一会才说:“……哪方面都可以,只要你想说。”
“一切顺利。”他没具体指哪方面,笼统回答一句,又说,“你呢,交男朋友了?”
说这话时,段朝泠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宋槐。
似是刚用过餐的缘故,她没涂口红,但丝毫不影响妆容的精致度。穿一件方领针织衫,配奶白色短款收腰棉服,牛仔裤,黑色长筒靴。
整体穿搭不乏巧妙的设计感,言谈举止也比以往游刃有余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宋槐莫名有些难捱,低头,躲过他的注视,含糊其辞地说:“还没,不过我想应该快了。”
段朝泠无可无不可地说:“是么。”
突然起一阵风,刺骨的寒意顺着外套钻进内里。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裹紧衣摆的同时,听见他开口:“陪我去吃些东西。”
宋槐脱口问:“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吗?”
“嗯。刚开完会。”
“我去跟厨房的人说,让他们帮忙做碗面。”
“不用。”段朝泠说,“出去吃也一样。”
耳闻如此,宋槐没拒绝,跟着他走出北院。
段朝泠的车停在胡同口。
矮身坐进副驾驶座,橡苔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气味过于熟悉,宋槐不由晃了晃神。
她转头看向段朝泠,见他肩上沾了不少落雪,一时没想太多,习惯性地翻开储物格,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抬手递给他。
动作足够丝滑,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直到他接过纸巾,指尖无意划过她的掌心,冰凉触感使她凝神,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
悬在半空的左手顺势僵硬几分。
好在段朝泠没察觉到什么,又或者是不打算戳穿,将濡了雪水的纸巾丢进车载垃圾桶,调高副驾温区的空调温度,启动引擎。
十分钟左右,车子停在附近一家中餐厅。
周围没有空闲车位,段朝泠扫了眼马路斜对面,对她说:“你先进去。我过去停车。”
宋槐点点头,掌住车门,迈下车,径直走进店里,寻了个僻静位置落座。
拿出手机,扫码点单。选了几样段朝泠以前爱吃的菜,给自己点一杯常温柳橙汁。
下完单没两分钟,看见段朝泠被侍者领进门。
等他在对面就坐,宋槐报了几道菜名,问道:“这些可以吗?”
“可以。”
接下来是无止境的沉默,四年未曾相处的陌生感再度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