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引风没有阻止,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浑身的肌肉开始渐渐僵死,他的眼前开始涣散,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
他才吃过药,恐怕要没用了,车里有好多黑影。
因此他没听到莫宁挂了电话后,还“咦”了一声。
很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落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就像是踩在人心上的鼓点。
很快这鼓点越发的、密集而急促,直接敲在了牧引风的耳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板!”莫宁对着身后喊了一声,牧引风才微微一抖,从那种全身僵死和跟自己过不去的状态之中回了些许神。
他看向莫宁,莫宁神色复杂地指着他那一侧的车窗玻璃。
牧引风侧过头,清晰地从车窗中透过外面寥落的灯火,看到了一张带笑的脸。
看了片刻,他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车里的那些黑影,却像是听到了驱魔铃的小鬼,登时魄散魂飞。
很快另一侧车门被打开,一股香气伴着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霍玉兰把一个被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朝牧引风面前一送。
热气熏蒸了他的眼睛,融化了其中一点阴翳,露出了漂亮的粉红底色。
“你还没吃饭吧,给,双拼卷饼,可好吃了!三中门口这大姨的炒豆芽土豆丝绝对能称为江城一绝!只不过昼伏夜出,白天逮不到!”
莫宁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牧引风垂头看着还在冒着香气的,足有狗脑袋那么大的卷饼,看似根本无动于衷。
但是莫宁有点想吃,好香。
他晚上也没吃饭。
哦对,得赶紧打电话让那些人别来!
人没跑啊,那些人太特殊了,出动都容易引起警察注意。
莫宁咽了口口水,打开车门下车去打电话了。
而车里的牧引风对着个卷饼看似镇定,实则陷入了混乱。
霍玉兰凑近了他说:“吃啊,你别告诉我你不吃路边摊牧总。”
“不过商量个事儿牧总,给我弄个手机呗。”
“我跑一半才想告诉你我去买饼,可是我没有办法联系你。”
“平板不适合带出来……我真不跑,我不喜欢什么杰瑞汤姆。”
霍玉兰自然是故意的,掐准了牧引风的死穴,轻一下重一下让人紧张地提着心,却不至于真疼。
她深谙追求人的真理,你必然要不可捉摸才足够迷人。
“我以后就一心跟着你,成不成啊?”
霍玉兰说:“我想要你的同款手机和情侣手机号。”
她把饼喂到了牧引风的唇边,推了推,牧引风就真的本能地张开嘴,咬了一口。
霍玉兰在这里读了高中和大学,自然知道这饼确实好吃。
看到牧引风咀嚼,她笑着说:“我也没吃呢。”
然后自己就咬了一口。
等牧引风咽下,就再送到他唇边。
两个人诡异又和谐地,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牧引风在濒临发病和药物反应的缝隙之中夹着,紧绷又松懈,愤怒又平静,头晕又……
哦,不想吐了。
原来他胃部烧灼不是药物反应作祟……是饿了。
小王子呆愣愣地咀嚼,卷饼每次送到嘴边时他就看着霍玉兰乖乖张嘴,像是被送入冰天雪地后冻了一下,又放回温暖室内的玫瑰。
牧引风的吃相太优雅,可吃卷饼不张大嘴,每一口都掉土豆丝和豆芽,霍玉兰就伸手接着。
这些豆芽和土豆丝好像是冻僵的玫瑰花苞,外皮脆脆的,一碰就掉了。
霍玉兰看着他沾染了油后格外红亮润泽的双唇,和垂在身侧依旧攥着拳头僵硬的手掌。
霍玉兰捧着“碎裂的花瓣满手玫瑰香”,低头送到自己嘴边吃了。
好吧,他还是太脆弱,比不得从前追求的那些皮糙肉厚的人。
她以后不用这样的招式了。
霍玉兰嚼着土豆丝和豆芽,看着牧引风红红的嘴唇,眼神发暗。
她这么退让,以后肯定要狠狠地亲够本。
第68章
两个人分吃一个卷饼,把打完电话回来的莫宁馋个够呛。
大晚上的折腾这一出,等到把两个人送回家,莫宁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只剩下一层人皮了。
不过很快莫宁就感觉自己充实了起来,因为回到家还没进自己的家门,就收到了牧引风的消息。
——季度奖金照发。
莫宁顿时就像那充饱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膨胀起来,险些双脚离地。
打开门一进去便兴奋道:“老婆,你看上的那个包,老公过几天就给你买!”
而莫宁这边欢天喜地,殊不知牧引风才给他发完好消息,自己就“遭了殃”。
莫宁把两人送到家门口就离开了,因为他见“慕方懿”信誓旦旦地保证她自己推着牧引风进去就行,而牧引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又结合两个人才在车上亲亲密密地吃完了一个卷饼,间接接吻都无数次了,虽然心里觉得老板这眼光实在是局限于认识的女人太少。
可是男女之情这种东西,就像脚上的鞋子,外人看着再怎么舒服或者不舒服,也得自己穿着合适才行。
莫宁看上去大眼睛双眼皮,稳稳重重的,实际上娶的是自己的初中老师。
普世的意义上,没人觉得他们很般配,可是他们很相爱。
因此莫宁对慕方懿“□□回头”的这件事持观望态度,主要是老板喜欢就好。
于是莫宁就放心离开了。
谁能想到呢,霍玉兰这个假冒慕方懿的损东西,根本没把牧引风朝着房间的方向推。
先是假借着“今晚月色真美”的这个烂俗理由,推着牧引风在偌大的别墅花园里面转圈,而后又带着牧引风去看狗。
“这条你认识了,它就是杀马特。”
“那边那条今天视频里也和你说了,叫扫地僧。”
“这个你不知道吧,这个虽然看着脏,但是洗完肯定是纯白的毛发,你知道的,獒犬里面的白毛太稀少了。”
“所以我给它取名叫白毛女,你觉得怎么样?”
牧引风麻木地说:“这些曾经都是斗狗,斗狗都是公狗。”
霍玉兰“哦”了一声,最后说道:“那叫白毛女就不好了,嗯……要不然叫白毛风吧?”
牧引风:“……”
“哈哈哈哈哈——”霍玉兰笑得十分之猖狂。
牧引风面无表情,药效彻底上来了,吃过了东西后,副作用也好了不少,不欲与女人争长短。
他甚至觉得论起精神方面来说,他现在至少比这个女人好一点,她现在看着不太正常。
霍玉兰一个人笑得可开心了。
把狗的名字取好之后,又推着牧引风去看马,说自己喜欢白毛的温斯顿。
蹲下问牧引风:“你买温斯顿的时候,是对比你自己的发色买的吗?”
“哈哈哈哈,你的头发在阳光下看着和温斯顿的毛发一样,呈现一种由白过渡到淡金的渐变色。”
“可是它性情那么温顺,你为什么不爱笑呢?”
牧引风甚至闭上了眼睛,看都不想看面前这个神经病女人一眼。
谁家半夜不睡觉,现在都过了十二点了,还来看马,马都睡了!
“温斯顿真的很好骑,它的身腰那么长,我们以后一起骑一次吧?”
牧引风睁开眼,看着霍玉兰说:“我这样怎么骑马?”
“怎么不能骑?你不是有知觉吗?”
霍玉兰神色如常地说:“早晚都会好啊。”剧情里就好了呢。
霍玉兰说着又掐了一下牧引风的腿,牧引风被她的手欠气得简直想现在就康复,好踢她。
因为很快面前的女人又道:“而且你可以绑在我身上。”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
一个但凡长了一颗心的正常人,都不会对一个站不起来的瘸子频频“取笑”。
牧引风身边的人全都是小心翼翼,在他面前连瘸腿都不敢提,生怕哪句话刺激到了他,惹他不高兴。
背后骂他的嘲笑他的不算,就连跟他身边那么多年的莫宁,也不敢说风凉话。
而且他得白化病这件事,也是一个禁忌。
可是到了这女人嘴里,这就成了“玩笑”。
牧引风最开始确实有点被冒犯的感觉,尤其是那条狗的名字叫白毛风。
但是看到这女人当时的神色,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睛中,没有任何的轻蔑和取笑,他那一点点稀薄的被冒犯的感觉,竟然变为某种难言的舒服。
他很快想通,这样才是心理医生口中说的“正常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