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自己特殊的味道。
牧引风吃得很香,举止优雅但是面条下的速度确实是不慢的。
霍玉兰撑着手臂看着他,越看越喜欢。
他看似很难搞,其实真的很柔软。
几乎是你要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这样一颗小棉花糖,本该被人捧在手心宠着爱着,结果被搞成了精神分裂,也是令人唏嘘。
“我下面好吃吗?”霍玉兰见他快吃完了,突然开口。
她发誓,她从前真不是个这样的流氓混蛋。
每一个和她在一起之后的人,给她的评价都是温柔懂事善解人意。
可是牧引风有一种非常神奇的能力,他像尊能勾起人内心恶欲的玉石邪神像。
一个人在过于纯净又过于柔软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只想“渎神”。
想知道他长这么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却还能再柔软可欺到什么程度。
牧引风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完完全全没听懂。
这种近乎烂俗又猥琐的话,如果没有遇到霍玉兰的话这一辈子都没有人说给他听。
霍玉兰见他果然完全不懂,忍不住笑起来。
她笑得莫名其妙,牧引风看她一眼,继续吃面。
嘴唇红润油亮,鼻尖上带着一点点的汗,但是因为过度白皙的面色,如果不是凑得非常近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霍玉兰凑近他,手撑着头,姿态放松,用自己的腿撞了一下轮椅的轮子,轻声道:“你下面也挺好吃的。很干净,是玫瑰味的。”
牧引风正在吸最后一口面条,听了这话之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他毫不意外地呛咳了起来,面色唰地粉透,侧头看向霍玉兰的眼神,透着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震惊和羞恼。
霍玉兰连忙给他敲打后背,拿纸巾给他擦嘴,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起身,扳过他格外透红的嘴唇亲了一口。
面碗里面飘着打着旋的葱花。
霍玉兰站着倾身弓背,捧着牧引风的脸,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在他的唇上辗转。
两个人第一次接了一个不带强迫意味,也没有抗拒的吻。
因为牧引风的手没有推霍玉兰,而是一手捏紧了筷子,一手紧紧地抓着桌边。
他闭着眼睛,纤白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两片阴影。
霍玉兰的心里塌陷了一块,最后紧紧抱着牧引风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近乎痴迷地嗅着他身上的沐浴液香味。
“真的喜欢你,你怎么才肯信啊……”
牧引风闭着眼睛,没说话。
他确实不相信怀里这个女人说的任何话。
时间终于进入了八月,天气越来越热了。
牧引风的药被间歇性断了,只有早上去公司之前吃的那一顿是真的,剩下全部都是各种维生素。
下班后他发病开始变得频繁。
连一直不知道牧引风有精神问题的两个阿姨,都渐渐发现了苗头有些不对。
每天做完饭之后就被霍玉兰打发走,看着霍玉兰的眼神复杂,却又不敢说什么。
牧引风的发病不再是那种药物控制下的一声隐忍克制的“滚”。
而是真的会发疯嘶吼,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打人的那种发病。
直到这时候,牧引风才算是真正“撕下”了玫瑰王子的漂亮皮囊,露出血肉下面盘根错节的荆棘。
牧引风知道到自己的药被换了,却没有提起过。
因为牧引风比霍玉兰还要迫切无比地想知道,她说的“喜欢”到底能到哪里。
能忍到哪里。
在见识了真正的他之后,还敢不敢开口说一句喜欢。
就像此时此刻,好好的吃着饭,牧引风突然间发病,把手里的碗砸在桌子上面。
“嘭”地一声,碎瓷片飞得到处都是。
把端菜过来宋阿姨吓得原地脚步一转,又赶紧回到厨房里去了。
第74章
“滚!”
“滚开!”
“你死了是你自找的!是你求我的——”
“我不放,我不放!”
“哗啦!”
碗盘大部分都被掀到了地上,桃阿姨和宋阿姨两个人躲在厨房里面噤若寒蝉。
她们两个现在非常确定雇主的精神有问题,宋阿姨甚至产生了想要辞职的心思,因为她非常清楚神经病杀人不犯法。
可是因为有很多的把柄捏在霍玉兰的手里,这两个人根本连提都不敢提想要辞职的意愿。
好在霍玉兰从来不会让她们两个在牧引风发病的时候凑到跟前来。
无论他长得再怎么好看,发病的时候也是双目赤红面目狰狞,而牧引风因为白化病的原因,看上去比寻常人还要可怕数倍。
正常人面对牧引风这样的情况估计会被吓得半死。
霍玉兰却非常淡定地坐在桌子边,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喝汤的汤勺。
今天的老母鸡汤炖得真的是非常鲜美,霍玉兰余光中注意着牧引风的动作,屁股却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她甚至还用汤勺去汤碗里面舀了一勺汤。
正要往嘴边送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碎瓷片,霍玉兰的动作顿了一下,伸手把那个碎瓷片捞出来,然后把那勺汤送到嘴边喝掉了。
牧引风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霍玉兰欺负了他两次,他甚至连抵抗的力气都不怎么大,可是真的发起病发起疯来,一个人能掀翻一个屋顶。
今天是休息日,牧引风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发疯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要崩溃的。
可是霍玉兰却半点都没有不耐烦,更没有畏惧牧引风强大的破坏力,还能见缝插针地吃东西和休息,剩下时间就陪着牧引风熬着。
这一顿饭注定吃不消停,等到牧引风那边终于把自己折腾得从轮椅上翻倒在地,霍玉兰才总算起身过去。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扶起了牧引风,地上还有非常多的碎瓷片,霍玉兰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受伤。
牧引风并没有受伤,但是药物的戒断反应让他整个人都浑身发抖汗如出浆。
他因为幻视和幻听,无时无刻都处在当时噩梦一样的车祸现场。
周围一切的场景都在他的眼中扭曲,他的灵魂都在那一场见死不救的噩梦之中痉挛。
精神病患者怎么能轻易地断药呢?
一个在死之前也被人送去心理咨询所的人,又凭什么替一个人下了诊断,觉得断了药之后就会让对方变好呢?
这是最愚昧的最荒谬的决断。
可怜莫宁根本不知道霍玉兰自己也患有精神疾病,而且她曾经无亲无故,被人逼着去做心理咨询,从来没有正经地服过药,都是把那些药换成维生素偷偷扔掉。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病。
大部分的精神疾病患者都觉得自己没病。
她觉得自己都能够戒断药物像正常人一样,自然也觉得牧引风能够做到。
而莫宁竟然还真信了她说的断药会让牧引风变好。
牧引风此刻被轮椅半压在地上,手指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头疼欲裂浑浑噩噩,扭曲的世界带给他一种挤压和窒息的感觉。
眼中色彩鲜明锐利的线条,化为了一把一把的尖刀,朝着他不断地刺入。
他在自己的幻觉之中遍体鳞伤血流满地。
而霍玉兰的靠近,是最扭曲最尖锐的色块,牧引风本能地抗拒,双手疯狂地抓住一切能攻击的东西去攻击霍玉兰。
霍玉兰很快被他用一块碎瓷片把胳膊划伤了。
但是霍玉兰根本不理会手臂上面的伤口,跪在地上伸手紧紧抱住了牧引风,不断地在他耳边轻声安抚。
一声一声柔和无比地叫着牧引风的名字,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唤回他的神志。
牧引风的挣扎力度渐渐变小,就算是戒断烟瘾,也会有周期性。
更何况只是药物的戒断反应,很快牧引风的眼神真的恢复了一点清明,尤其是在他抓住了霍玉兰的手臂,一手的黏腻血液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没事了没事了……”霍玉兰说,“我在呢,他死掉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霍玉兰虽然根本不知道牧引风发病的时候一直喊“滚”的人,一直说“死了活该”的人是谁,却能顺着自己的猜测给牧引风做出合理的安慰。
她那么聪明,看上去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可是除了霍玉兰自己,没有人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因为牧引风从混乱到清醒,获得了多么巨大的满足。
她最擅长将人从阴暗的泥沼之中救赎出来,最容易适应艰难困苦的环境,以此牺牲自己成全“爱”。
她可以为一个陷入深渊的人付出一切,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爱的人呢?
手臂受一点伤而已又算什么?
她爱他啊。
牧引风就算是失手把她的脑袋开瓢了,霍玉兰也根本就不会躲避。
她能够从这样的牺牲和痛苦之中,找到心灵上得以安息的养料。
霍玉兰能用这种“救赎”,来填补她内心之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