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阿加有点哭笑不得,没说什么,继续给乐园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的时候,病阿加想到了之前,乐园好像也这样,神志不清的时候就会做些清醒的时候大概不会做的事情,这次和上次,区别大概在于,他上次感觉自己可以交代在那里了,这次还有一条命在,而且居然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不会死了,真是稀奇。
仆人死在主人手里不稀奇,主人杀死仆人不稀奇,主人要找走丢的仆人也不稀奇,但是,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一点事儿,实在是稀奇,更何况,这还不只是走两步路说两句话的事情。
病阿加越想越是觉得情绪复杂,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喃喃道:“明天再说吧。只当我今天也昏过去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要是没有人问起来,不解释也罢了。
晚上,乐园睡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后背的伤口被压在床面上,一股血腥味冒出来,病阿加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吓得以为外面谁死了,左右去看,没有看见其他人,走到门口去看,外面也没有人,他总疑心是有人路过的时候死在附近了,还去草丛里面看了,也没有。
到处都没有,病阿加动了动鼻子,猛地震惊起来,转过头去,往屋子里跑,点了灯,一下子看见乐园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愣住了,喃喃道:“您这是做什么?”
他说着,将手里的烛台放下了,就在桌上搁着,自己擦了擦手,凑到乐园身边问:“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大夫怎么样?还是需要帮忙?”
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也不是病,也不是久,病阿加一来收钱办事二来也算被乐园救了一次心里还有些感激涕零在,恨不得自己替了乐园受了罚,事情就算完了,没奈何,他的身份不够,别人看不上,事情又是他算起头的,他要是受罚,必定比这个重得多,只怕要死。
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恩怨情仇还是公理大义,对他毫无用处,可以说是不相关联,正如吴日照之前要求的,病阿加现在除了乐园,什么都没有了。
他也不能不指望乐园。
乐园不想理会他,连眼睛都不斜一下看他,只是呆呆的,看起来好像发烧了。
想到发烧,病阿加心中一惊,才想起来伸手去试探乐园的额头温度,感觉很烫,着急忙慌地找了一块湿帕子擦了擦手,再去试探,这次还是觉得很烫,他拧了一块新的帕子,给乐园擦了擦脸,低声说:“好祖宗,您就翻过身来吧。再这么压下去,伤口只怕要化脓长虫子呢!”
乐园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病阿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冒犯了。”
他把乐园翻了一面,轻轻盖上一层被子,低声说:“那我就出去找人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情况,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乐园也没搭理他。
他就自己出去了。
乐园转了转眼珠子,看见黑影贴在墙上,挤得像一块小饼干。
黑影说:“你还笑我呢!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好惨的。可不是我害你,你说,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么惨呢。可是,明明过得很好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知识有知识,要时间有时间,还有这么大的宅子和那么多人可以伺候。
哎,你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你有反省吗?你有搞清楚自己什么情况吗?”
乐园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之后就不说话了。
黑影绕着他转:“我可没有受伤,你要是不说话,我们可以这么转一晚上,反正我又不嫌累得慌,你怕什么?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说不出来吗?可是你没有哑巴啊!你没有烧坏呀。你也没有喉咙发肿啊。”
它凑到乐园面前问:“难道不是吗?”
乐园笑了笑说:“是这样,我知道了。”
黑影问:“我们能不能一起玩啊?”
乐园疑惑地眯着眼睛问:“我们现在能玩什么?”
他有点困了,打算一会儿就继续睡觉。
黑影说:“随便玩什么都可以。我们来投骰子嘛!”
乐园问:“什么骰子?”
他顿了顿,反应过来了:“哦,投骰子啊,好啊,这么晚了,怎么玩啊?”
黑影说:“我们来占卜吉凶吧!丢到一就是大祸临头,丢到六,就是道阻且长。”
乐园皱了皱眉:“你就不能盼着我好一点吗?什么大祸临头,什么道阻且长的。你问什么东西呢?”
黑影笑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问的是,我们什么时候,会遇上不想接受的事情,忍无可忍,直到崩溃。”
乐园说:“那好,你现在丢一个给我看看。”
黑影说:“你不多问点什么?”
乐园有气无力问:“问什么?”
黑影说:“哎呀,还能问什么?问我是不是有能力控制点数,我是不是可以解决问题。”
乐园笑了一声:“解决问题,我都没想过。你要是有能力控制了点数,那就控制吧。要是没有,不告诉我也可以。告诉我也可以,不是全都随你的心意吗?”
黑影说:“也是啊。那我开始了。”
它顿了顿:“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完。什么事情呢?”
黑影喃喃自语,但是,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就没有再问,而是变出一个黑漆漆的骰子,在乐园的注视下,丢了出去,骰子在眼前滚动起来,好一阵子之后,停了,乐园没有看见最上面那一个点数,但是,按照自己看见的情况,算了一下,黑影看见的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