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川次也头也没回,朝教学楼外走去。
见他离开,星野纱织才转过身,看向始终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男孩,伸手将人拉去了教室一角。
站定后,她看着自己握在男孩腕间的手,轻声道:“果然啊,你没有孤独症,对吗?”
骤然被并不熟悉的人触碰,孤独症患儿大多会有异常反应,或反抗或喊叫,而不是像他一样冷静。
不可否认,他之前的那些表现的确不是寻常儿童可以做到的,他的智识也毋庸置疑,可除了超乎常人的智力之外,那些沉着冷静的应对已经远远超越了阿斯伯格综合征所能达到的高度。
慌乱中的星野纱织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但事件落定之后,她几乎在瞬间理清了思绪,甚至比上川次也要更快一步触碰到真相。
她清楚地认识到,与所谓的孤独症,所谓的阿斯伯格综合征都没有关系,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真正的、毫无缺陷的天才。
到了这时,柯南也没有继续演下去的意思,先发制人道:“你刚才没有揭穿我,为什么?”
不仅是没有揭穿,还帮他打掩护,又将上川次也赶走,而这里的每一件都不应该由她做出,但她却这样做了。
柯南抬起眼睑,不再遵守“孤独症儿童不善于眼神交流”这项守则,直直对上了这位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他的老师的目光。
这是星野纱织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那双湛蓝瞳孔平静得宛如海面,却又隐藏着足以将她的内里剖析的锋锐。
她的脑海有一瞬的空白,恍惚片刻才给出回答:“……我不知道。”
“这里是监控死角。”柯南以眼神示意悬在头顶正上方的监控器,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想帮我。”
听到这句话时,星野纱织感到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他点破。
她认命般地捂住额头,说道:“是的,是的!我想帮你,你需要吗?”
换在今天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会主动向一个不知底细的孩子提出帮忙的话,而且还担心自己的能力不够,会被对方拒绝。
但哪怕十分耻于承认,这也的确是她此刻的想法。
柯南并没有就这样信任她,而是问道:“在看到隆太陷入狂躁状态的时候,你的反应,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你竟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星野纱织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症状,毕竟他独自挽救苍介生命的画面还残留在她的眼前,只是她没想到,他的观察力这么敏锐,直接问到了她最不愿提起的事情。
大概是男孩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即便知道他的头脑有多么聪明,但对孩子坦诚总是简单得多,星野纱织承认道:“是的,我有ptsd,曾经有个孩子死在我的面前。”
柯南问道:“是你当幼师时候的事?”
听到他这样说,星野纱织目露疑惑,接着恍然大悟道:“是啊,我对柳原小姐提过我之前的事。”
“那也是个患有孤独症的孩子,但我……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孤独症会让他伤害自己,我以为这种病和它的名字一样,只是会让他比普通孩子更沉默、更内敛、更安静!
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她的牙关紧咬,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父母也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这一点,只让我对他耐心!耐心耐心!耐心根本没用!那对父母自己都对孩子不上心!他们配当父母吗?!”
柯南看着她愈发激动的神色,逐渐还原她口中的情形。
对于患有孤独症的孩子来说,耐心、陪伴、爱,每一样都至关重要,但尽管能够提供一时,又怎么能保证长久地维持住?
而她口中的那位孩子的父母大概就是如此,再多的爱也在时间内消磨殆尽,所以她才会对格外关心弟弟的柳原表现出奇异的好感。
“后来,一次上课的时候,那孩子不知道被什么刺激,突然陷入癫狂,冲出了教室,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就这么……
“我来不及抓住他!我来不及!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还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柯南了然地点点头,理解了她之前为什么会忽视倒在地上的苍介,反而优先去隆太的身边。
他将话题延伸:“后来那所学校倒闭了,你应聘来了这里。”
星野纱织说道:“对,孩子在学校里出了事,不管怎么说,校方都有责任。但校长赔偿过后,那对父母依然每天来学校闹事。这么一来,别的学生家长怕自己孩子出事,也不敢再续报,资金链断了,校长无力背负债务,只能申请破产。
“这件事之后,我到处搜索‘孤独症’,偶然发现这所学校就是帮助孤独症儿童的!我想,如果当时我能更关注那孩子一些,悲剧就不会发生。如果我能帮这里的孩子们做点什么,也算是在赎罪吧。”
她闭上眼睛,虔诚道:“愿主原谅我,aum。”
“你可以为这里的孩子做任何事情,但这不是赎罪。”柯南静静地注视着她,语速平缓轻和,“你没有罪,这不是你的错。症状严重到会突发陷入狂躁状态的孤独症患儿不适合普通学校,专人看护是最基本的需求,你不需要为此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