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商两界被官僚主义填满,尸位素餐的人比比皆是,学校和研究院同样设有门槛与党派制度,令人无法安心科研,这不是社会的错误吗?”
话语宽泛则难以令人共情,渡边嘉浩深谙煽动人心之道,换了一副交心的态度,言辞恳切:“柳原小姐,您年轻又漂亮,生活想必一帆风顺,唯一的苦恼就是家庭的不幸吧?但您有没有为您弟弟想过,亚瑟有这样的天赋,这样出众的智力,却连普通学校都不愿意收他,到了那些远远不如他的同龄人间,甚至可能会因为迟钝的肢体反应而遭到排挤、霸凌,如此明珠蒙尘,这难道不是社会的遗憾吗?
说到这里,他的措辞更换,无形与倾听者拉近距离:“可这样的遗憾到了您和亚瑟的身上,却会变成一生的伤痛,这难道还不值得我们重视吗?柳原小姐,您和亚瑟值得更好的生活,就像星野与和久田,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注定是要发光发热的!
“而我,而吾主,将拨乱反正,结束这错误的一切。”
柳原月挑眉问道:“听渡边先生的意思,您想要改变日本的社会现状?”
渡边嘉浩大笑一声:“没错!柳原小姐,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权力,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她追问道:“但您的权力从何而来?”
“从民众的恐慌。”渡边嘉浩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当你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万事向来如此。”
柳原月点点头,进一步说道:“可要制造恐慌,得先有伤亡。”
听到她这句话,男人赞赏地眯起双眼,靠在椅背上认真打量了她几遍:“柳原小姐总是能给我惊喜,不错,只有足够的鲜血才能引起足够的恐慌,足够的恐慌才能带来足够的权力,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至高无上的世界之主、宇宙之主!这就是主告知我的真理!”
这些都是他毫不掩饰的话,从这些字词之中,柳原月已经可以得出他的计划了。
世界末日之说属于无稽之谈,但渡边嘉浩既然敢信誓旦旦地将准确日期都说出来,一定是在这天有所安排。他大概率会在这一天人为制造一场大型灾难,借此影响乃至控制议员选举,然后通过恐慌的民众进行更大的威胁而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论是权力还是其他。
想清楚这些,柳原月实在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笑了一声道:“您觉得能成功吗?”
“当然!”渡边嘉浩将她的表情认作期待,眉目舒展地对她说道,“今夜就当是提前庆贺如何,柳原小姐,我不会亏待您的。”
说着,他朝她递过一杯茶,准备握住她的手去接。
柳原月避开他的手,也没有接过那杯茶,只冷眼看着他。
话题进入危险的边缘,如果她顺着对方的意思继续交流,就只能被动地接受后续的发展。她任由男人的手举在半空,话语之中的讽刺意味再盖不住:“还没有大获全胜就提前欢庆,渡边先生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些?还是说,您这么渴望证明自己,这么渴望拥有权力,是想要让什么人看到?
“让我猜猜,您找我来举杯庆祝,是在透过我,想要得到什么从未得到过的称赞吗?
“比如,您因病逝世的母亲?”
这的确是渡边嘉浩所不能触及的伤痛,在她说到第二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然大变,等到她将话说完,那杯茶也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之前的平和氛围被她亲手打破,渡边嘉浩死死盯着她,那只有着视力问题的灰白瞳孔更显可怖。
沉默伴随着渗入地毯的茶水同时蔓延,男人重重呼吸了几下,才终于平复了情绪,问她道:“柳原小姐是故意激怒我?”
柳原月的语气挑衅:“那么渡边先生作为奥美之主在人间的化身,当真会与我置气吗?”
“只要过了明天,柳原小姐自然会意识到今日的您有多么愚蠢,不过没关系,我一直都很欣赏柳原小姐,您也比我想的还要特别。”渡边嘉浩幻想起即将实现的美梦,面带慈悲与宽恕地看向她,“尽管您走错了路,但我对您的邀请始终如一,柳原小姐,加入我们吧!”
将他刺激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柳原月不想让眼前的人气愤到失去理智,模棱两可地问道:“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
“当然。”
渡边嘉浩笑了笑。他的口吻恢复了起先的温和,动作却是与之不符的迅速。随着上半身的前倾,他的右手食指直直朝她的脖颈而去,勾住那条丝带之中串起的圆环,大力将之扯了下来。
丝带的柔韧性本就不强,被强行扯断所带来的摩擦力令柳原月的脖颈生疼,肌肤发烫,仿佛被粗粝的砂石蹭过。
她吃痛地捂住脖颈,眼神倏地冷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将那枚对讲器捏在两指之间,然后折断。
红蓝电线暴露在外,细线与电极的接口错位,有轻微的电流声音闪过,带起金属颜色的火光,然后逐渐烧成一团漆黑,覆盖住最初的明亮银色。
“这是柳原小姐接触到外界的巴别塔吗?”渡边嘉浩松开手指,零件自他的指尖散落,掉在地毯上,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