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力镇定下来,朝着摄像头背后的山崎雅人说道:“既然是要让我选择,手柄不应该在我的身边吗?”
“唉。”山崎雅人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谁让您晚来一步呢。”
紧接着,他又故作大方道:“不如您和柳原小姐商量商量,兴许能有个共识?”
手柄的位置是他专门规划过的,他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工藤新一做出选择时的模样,因此手柄贴墙摆放在玻璃门的旁边,拥有最好的视野。
这里的事情都被他播了出去,不管死的是谁,总之工藤新一的名声都要一落千丈。他之前的确想错了,让工藤新一去死有什么意思,只有让这位自诩正义的侦探活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才是他最期待的事!
只是想象一下这样的未来,山崎雅人都觉得自己要大笑出声,他克制着自己,从容地将对讲机放下:“不打扰你们了,毕竟——这或许是你们最后的一个小时。”
持续在空间内响起的噪声伴随着这句话消失,寂静迅速蔓延,空气宛如化作实质一般在两人之间流淌。
假如真的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那一步,柳原月并不希望两个人最后是相对无言地度过,她正欲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却听到眼前的少年突然问她道:“饿不饿?”
“什么?”她一时间以为是这片玻璃将他的发音混淆,不然为什么会听到这样……寻常的问话。
工藤新一的脸上半分心绪也不肯透露,最初的焦急之色也被藏起。他的声音是与境况所不匹配的温和,似陈述又似关心:“tsuki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不是吗?好像认识我之后,tsuki的三餐就不规律了。”
“新一是在为此愧疚吗?”被他感染,柳原月忍不住笑起来,连身后那枚随时会被启动的炸弹都遗忘,“那以后新一要记得认真吃饭啊,毕竟聪明的头脑也需要配一个健康的身体,不是吗?”
“那你呢?”
他看向她,半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意思,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自作主张地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代替我做出这个选择吗?”
“新一会怎么选呢?”柳原月很耐心地反问他,“新一会为了公众的利益迎接死亡吗?”
工藤新一没有回答。
她说:“新一,你不可能救所有人。”
这句话仿佛将他们带去了那个闲适的夜晚,她和还是柯南的他亲昵地挨着坐在沙发上,讨论着才结束的女童失踪案,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正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她不会让他出事,不伤害其他人,她也能保护他。
——“我可以。”
恢复了身份的少年在她的面前说着与当日柯南别无二致的回答,掷地有声道:“我可以救所有人。”
比起那时被她的态度惹得闹别扭的柯南,工藤新一只是用那种盛满赤诚的目光看着她,语气真切,宛如绝境之下的恳求:“tsuki,相信我。”
柳原月点头道:“我相信新一,但我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没有什么最坏的打算。”工藤新一的唇瓣紧抿,强调道,“tsuki,在我想救的所有人之中,你才是我最偏爱的人。”
“……但我不是最该被救的人。”
柳原月又朝前走了一步,与他的距离缩得更短,是伸直了手臂就能够触碰到对方的程度——如果没有这面阻隔在两人间的玻璃。
她的声音隔着玻璃有些失真,但其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却又清晰可闻:“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或许新一愿意为了多数人的利益牺牲,但我不愿意。我要你继续在这个世界发光,成为这世上首屈一指、万众瞩目的名侦探。
“所以新一,不要停留在这里,我要你继续前行。”
“如果tsuki是个自私的人,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话?”仿若有沉寂的深海凝聚在少年的眼底,席卷出一阵又一阵风暴,“选择权在tsuki的手上,你只要远离身后的手柄就好了。”
“那样新一该怎么办呢?”
像是平时讨论案件或是学习之中的问题一般,柳原月一项项列举出来:“就算是最简单的电车难题,大家也会选择去救那五个人,况且是现在的整栋楼的人。而那位新一的同学,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他代表着你身边的一群人,他有家人,有朋友,难道要因为这种事情而死掉吗?
“但我的话,因为我只有新一,所以这种事情也是无所谓的吧。”
她的语调太过轻松,工藤新一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他紧咬着牙关,向她问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放弃的吗?”
“我不是在放弃,新一。”柳原月认真地对他说道,“就算我去移动手柄,就算我选择启动我身后的炸弹,也不是因为我不想活了,这只是一种……选择。”
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和曾经随便就拿利刃往颈动脉上压的人不一样了,她也绝对不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她只是做出了衡量之下的某种决定。
工藤新一认为自己大约忍耐到了极限,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去问她:“tsuki明明那么擅长读懂人心,为什么……难道我的心情,tsuki根本就不愿去在意吗?代替我到这里来,代替我操控手柄,代替我做出选择,代替我……死亡,我怎么可能接受?我怎么可能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