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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是了,他想起来了。
  他麻木地放开了手,将那孩子丢在了地上。
  如同丢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垃圾一般。
  不痛快...
  还不够痛快....
  他想起了自己家破人亡的那天,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被那帮人生生拖走,踩断了手脚。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抢先行动。
  理智被仇恨吞没。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是怎样毫无怜悯地踩碎了那孩子的双腿。
  那孩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至今还记忆犹新。
  每逢深夜的时候,他仍旧会被梦境拽回那一天,重温那惨烈的哭声和重车的碾压声。
  那辆车驶过后,世界都安静了。
  车声消失了。
  婴儿的哭声也消失了。
  仇人之子死去,他应该感到痛快的。
  可从那场梦中惊醒后,阿灼贴到他的身边,问他为什么要在梦里忽然大喊一声“不要!”
  哈...原来他后悔了啊。
  这么多年他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他只是让白家血债血偿。
  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他们应得的。
  因为倘若如果不这么做,他会被愧疚给折磨死。
  那么现在呢?
  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自欺欺人下去,又还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某个一直坚信着的东西突然断裂,像是信徒失去信仰,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坠入万劫不复。
  这种失重感让他不知所措。
  胸口越来越闷,仿佛透不过气一般,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他做了什么?
  他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做了什么?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偶然被一个不开心的陌生人抱了起来,张着小手,努力想逗他开心。
  他不知道,这个残忍的陌生人会让他粉身碎骨,堕入万丈深渊。
  阎舟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锐利,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仍旧会做那场噩梦,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了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那一刻,同沉痛的悔意夹杂在一起的,还有另一种狰狞的情绪。
  他得拉着一个人跟他一起下地狱。
  他双眼布满血丝,像是穷途末路一般,嘲讽地笑了一声:“难怪。”
  他逼了过去,凝定地看着任白延,一字字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对你仅仅有提携之恩就如此卖命呢。”
  他的眼底浮现讥讽的笑意:“所以这些年,你不会一直把白年当成你的弟弟吧?”
  “可是晚了,你的弟弟早就死了。”
  “已经这么多年了,一点残骸都没有剩下。”
  “你现在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想重新补偿他?”
  多么可笑...
  早干嘛去了。
  阎舟漠然地看着他,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说个有趣的,你这么多年,一直关怀备至的人,是取代了你弟弟的虫瘤。”
  “为了这样一个人,你害死了冬歉,一个真正愿意拿命去保护你的人。”
  阎舟的眼中浮现癫狂之色:“任白延,你一向精明,应该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做了这样的赔本买卖吧。”
  任白延抬起眼眸,眸光狠狠颤动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你在说什么?”
  他的脸色白中泛青,双眼不自觉地瞪大,整张面容都变得扭曲不堪。
  堂堂公爵,此刻的声音是那样慌乱无助。
  “冬歉,拿命...”
  “保护我?”
  第65章 坐轮椅的丑beta
  “看你这副样子,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阎舟压低肩膀嗤笑一声,眼里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冬歉啊冬歉,原来你就是因为这样一个人死了吗?
  他发出了一阵压抑到极点的笑声:“真可笑啊,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蒙在鼓里。”
  阎止抬起阴鸷的眼眸,寒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冬歉,你以为现在自己还有命在这里二选一,还有资格站在这里高高在上的决定别人的生命?”
  阎舟的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了任白延的心里。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任白延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
  仿佛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会立刻溺死在后悔的深渊中。
  冬歉怎么可能不惜生命的保护他。
  阎舟绝对是在说谎。
  他不是不信任冬歉,他只是...不信任自己。
  他还记得冬歉知道换脸手术的真相时有多么恨他,他这么恨他,一定早就恨不得自己去死了,又怎么可能拿命去保护自己呢。
  他还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白年,冬歉早就不见了身影。
  他还知道,白年是为了救他才会急需这场手术,所以他才会忍痛二选一。
  “是我救下了他。”
  “我到的时候,连白年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你自己不妨好好想一想,你那个弟弟为了哄你继续做这场手术,又整出了什么好事。”
  任白延目光空洞地站在那里。
  阎舟的每一个字,都在重新拼凑他的认知。
  因为手术失败的原因,白年早早就被转移到了帝国最好的贵族医院,由白家的人在一旁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