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门下弟子是否被冤枉,不在他们尊贵的好奇心内。
陆续换了身衣袍,装成寰天峰内门,没用易容法术改头换面——他境界低,修为高一点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破,反而容易令人生疑。
寰天峰内门弟子数以万计,同门之间大多面生,行事低调一点,应该不会惹人注意。
寰天峰主好整以暇,趾高气扬跟着他身后。
陆续看他外表,仍然和往常一样。
柳长寄却得意洋洋,说自己施了法术,别人看他,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寻常内门,没人能看出他是峰主。
大能的境界陆续不懂,只能听之任之。
于兴人微位卑,和高阶修士们素无交集,地位稍高的同门压根不知还有他这一号人。
只需找同属低位的内门弟子打听,也省去陆续不少麻烦。
他问清寰天峰内弟子住处,很快来到于兴居住的弟子僚。
几栋三层高的巨大长形楼阁立在寰天峰内一处地势平坦的山坳。
这里是地位低下的普通修士居住的地方,人来人往,喧闹沸腾。
相比阁楼玲珑,紫烟升腾,雾流涧谷的仙山,此处显得格格不入,更像凡间闹市。少了安静清幽的仙气,多了几分红尘炊烟的人味。
可惜僧多粥少,千百号人争破头皮抢那么一点修道资源,彼此之间关系没法太好。
陆续在路边随意找了些面善的修士,打听大苦瓜平日的人情往来。
都说只知道有于兴这么一个人,没和他来往过,不怎么熟悉。
也理所当然地并未发觉,眼前的人并非本峰弟子,只在心中疑惑:寰天峰竟有相貌如此惊世之人?修为不怎么样,刚从外门升上来的?
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也不失为一则好消息。
于兴说自己在寰天峰形单影只,没有相熟的朋友,这是实情。
也没人听说他和谁发生过争执,结了仇怨。
照着同门的指示,陆续在宛如蜂巢的大阁楼里找到了于兴的房间。
低阶弟子居住的地方,形似闹市,人多嘈杂,管理也松散。随便什么闲杂人等,想进便进。
即便是搜出了魔门功法的房间,也并未封印。
陆续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寰天峰主。对方神色淡漠,心中的漠不关心显而易见。
这地方对他来说,显然还不如殿后的鱼塘更值得令人费心。
可即便如此,这里也是万千修士,数亿凡人们趋之若鹜,心向往之的洞天福地。
底层修士的数量太多了,不如一尾金鳞龙鱼来得珍贵。
陆续推开一条门缝,趁着没人看见,跻身钻入房中。
于兴的房间就和他主人一样,寡淡得没有半点值得注目的地方。
一床,两桌,四椅,几个样式简单的置物架。
竹架上放着一盆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绿植,还有几排半新不旧的书籍。
陆续随意拿了几本,有道门典籍,也有话本闲书。都是司空见惯的大街货,值不到一颗灵石。
他物伤其类地默默叹了一声。若不是师尊照顾有加,他的境遇恐怕不会比于兴好多少。
更为关键的,是此处疏于防备,栽赃起来太过容易。
有心之人趁大苦瓜不在,偷溜进来往书架上塞入一本魔门功法,他或许真的难以察觉。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要栽赃陷害大苦瓜?
李意是寰天峰的高阶弟子,或许有些价值,可以成为藏在暗处的那些邪魔外道诡计中的一环。
但是陷害大苦瓜,对他们有何好处?
大苦瓜被抓入寒狱,何人获利?没有。
寰天峰少一个地位卑贱如蝼蚁的修士,依旧落日熔金,月明风清。
莫非大苦瓜在无意中见到了什么,他自己没意识到?但对方必须得借刀杀人除掉他,以防后患?
为何又不直接杀人灭口?
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杀死他,永绝后患,不比偷摸进来放一本书难多少。
星炎魔君隐藏身份潜入乾天宗,设下阴谋诡计,栽赃陷害绝尘道君。但寰天峰这两桩鸡毛蒜皮的小事,能攀咬到师尊头上?
倘若一个魔君大能,就做点这些偷鸡摸狗的事,陆续都替他觉得脸上无光。
陆续心念电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陷害于兴究竟有何作用。
有人和他结仇,蓄意报复,似乎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看来还是得再多打听打听。
趁着廊上没人,陆续又悄无声息溜出了房间。
“如何,可曾发现什么?”寰天道君一直跟在陆续身后,饶有兴致一问。
陆续摇头。
但直觉告诉他,大苦瓜应当没说假话。
这种信任毫无证据,无根无萍。或许只是那几日和睦融洽的交往,那一抹绝望无助的目光,隐隐触动了一根心弦。
他的本心告诉自己,他想查明真相,洗清大苦瓜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他又在楼道附近问了一些住在周围的修士。
大家住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或许对于兴更了解一些。
得到的答复仍旧一模一样:没见过于兴和哪个同门往来,也没听说他同谁争执,与谁结怨。
楼道尽头处,有两房间,照不到光。
木雕廊角隔墙送过千秋影,半明半暗,色彩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