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滢掖过被子夹在腋窝下,露出霞绡衣袖,“若不解气呢?能让我再绑一次?”
没有得到应答,宁雪滢当了真,作势要爬下床,却被卫湛夹在双膝间。
“绑我绑惯了?”
如麋鹿遭遇了兽夹,宁雪滢奋力反抗,非但没挣脱,还离卫湛越来越近。
双膝间被女子的膝头乱撞了下,卫湛倒吸口气,不得不放开她。
折腾一通,宁雪滢捋了捋散乱的长发,却在下一息被卫湛抱坐在腿上。
卫湛曲起腿,眼看着女子滑至他的胯骨。
宁雪滢撇开两条细细的腿,感觉尾椎那里被什么挤着,她扭啊扭,适得其反。
秀气的眉拧得平直,她不满道:“别人家的郎君对自家的夫人温柔小意,而你只会欺负人。”
天生清甜的声线,连抱怨都是温声细语的,只是尾音绵长,咬得不太清晰。
卫湛突然开口学了一句“欺负人”,绘声绘色。
宁雪滢略有惊讶,拍了拍他的嘴,“不许学我。”
卫湛抓住她的手,捏在掌心,随后送到了自己的痛处。
宁雪滢手指一僵,有种自食恶果的感觉,轻颤着指尖想要蜷起,却是徒劳。
半垂的床帐中,卫湛定定看着女子,面色如常,可捏住她手的动作毫不含糊,像是在签字画押。
小臂有些酸,宁雪滢适应不来,仰头轻啄起卫湛的下巴,大有求饶之意。
卫湛吞咽着喉结,没空理会她的示弱,整个人处在一种难掩的纾解中。
过于刁钻的坐姿,让宁雪滢很是无助。
半晌,得了空隙,她逃也似的钻回被子里。
随即又伸过那只小手,蹭在了卫湛褶皱的衣衫上。
卫湛没有不悦,只是屋子里的味道盖过了被褥的桂椒味。他起身打算推窗透风,自然而然向上扥了扥中裤,这一动作全然落在偷瞄的女子眼中。
充满野性。
宁雪滢咽咽嗓子,顶着桃粉的腮转过身,不敢再直视。
适才那一套整理衣衫的动作,过于破欲了。
透完风,卫湛合上窗,转身去往湢浴清理自己,片刻过后,又恢复了翩翩君子的模样,淡淡然的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回到床边,拿过拧干的帕子为宁雪滢擦拭手指,一根根细致入微。
子夜,安抚完妻子,卫湛去往书房,在青岑的看守下,启动了重置的机关术。
宁雪滢没有过去,无声地侧躺在床帐中,还未消散掉那会儿的余热。
不知何时,她睡了过去,梦里尽是血腥。
她又站在了夜风呼啸的山坡上,看着河畔跪地的男子。
男子微耷着头,背对她,一手握刀刺入泥土,身穿一袭墨蓝缎纹宽袍,腰缠青玉革带,墨发绾于桃木簪,轮廓清隽,如穷途末路的白鹤,伏在河边。
透过薄薄的雾气,依稀可见他握刀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距离太远,看不清样式。
贵胄男子多数都有戴戒的习惯,并不稀奇,可戒指在苍莽月夜下散发出的冷光,幽幽邃邃,绘出凄惨一笔。
再次进入这重梦境,宁雪滢提起繁缛的衣裙,赤脚跑下山坡,在来到距离男子不足十步时,清晰看到了穿透男子胸膛的刀剑。
一共九把。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想要绕过去瞧一瞧男子的面容,却听“嗖”的一声。
有冷箭擦过耳畔,射入河中。
她猛地回头,见山坡之上出现一排排火把。
一人跨坐骏马,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山坡下的一切。
“雪滢,回来,别让孤说第二遍。”
她脚底生根,僵立伫见,被薄雾烟汀蒙住视线,又因离得远,看不清马上男子的样貌。
慌乱间,有水滴滴落在面颊,像是泪。
触感异常真切。
猛然惊醒,宁雪滢枕着手臂发愣,意识渐渐回笼。
知晓自己又做梦了。
可脸颊的湿凉犹在。
转过头时,她瞠圆美目,被惊吓地打起嗝。
一袭琉璃蓝长衫的卫湛坐在床边,嘴角擒笑,将一块湿漉漉的帕子悬在她的上方。
不,这人不是卫湛,是卫九!
宁雪滢坐起身慌乱向后退去,退到了枕头边。
帷幔垂落,被掩得严严实实。
两人处在一方逼仄空间。
卫九右手拖腮杵在曲起的腿上,饶有兴致地盯着惊慌的女子,食指一枚重工打造的银戒凸显了手指的修长。
宁雪滢反手向后,探入枕头底下,“你是怎么出来的?”
明明改进了机关术,为何一再困不住他?
卫九莫名地笑了,阴恻恻的,“你要知道,外力是困不住我的,唯有卫湛本身。可他心魔已成,而我就是他的心魔。”
心魔、梦魇,皆是烦乱的意识所生。难道说,要控制卫九,只需要卫湛去除心事、心态平和吗?
宁雪滢无法短期内理顺其中关系,她暗暗握住剪刀,“你又想做什么?别太过分!”
卫九阴恻恻地捏住女子的下颔,欣赏她脸上泛起的红晕,“过分?是谁答应过我要和离的?”
小骗子,不守承诺。
挣脱不开,宁雪滢紧抿住唇,索性闭眼不予理会,可伸在枕头下握剪的手越收越紧,压抑着某种情绪。
眼前这张脸蛋昳丽娇美,五官生得精致漂亮,闭眼时睫毛卷翘,像展翅的蝶。
卫九以拇指剐着她的下颔,琢磨着上次生出的荒唐计划——先喜欢再抽身。
可如何喜欢上呢?他没有细想过,也不知有了喜欢的人该为对方做些什么,而他从不会让自己陷入纠结的泥潭,一向我行我素。
“子夜前,你在卫湛身上留了味道。太香了,我不喜欢。”
“......”
即便处在极度厌恶与惧意中,宁雪滢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耳朵,有种房中事被外人窥视的感觉。
“他就那么喜欢你吗?”卫九不解地自喃,轻轻哼笑,“苦口婆心在喜欢面前不值一文吗?”
一连的发问让宁雪滢都有所迷惑,卫湛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可她感受不到那股浓烈的爱意,是被卫湛掩藏得太深了吗?
“你说卫湛有心魔,是怎样的经历引起的?”
卫湛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小被众星拱月,年纪轻轻跻身权臣之列,连太子都敬他为师,到底有何不堪的经历,会产生癔症障碍,衍生出卫九?
“你已经套过我的话了。”卫九似笑非笑地提醒,附身居高临下地靠近她的脸,彼此鼻尖近在方寸,“下次别在逢九前与他欢.好,懂吗?”
成为砧板的鱼,宁雪滢也只能识趣地点点头,避免吃苦。
她一面顺服,一面思忖着保身的法子。
“青岑呢,又被你打伤了?”没等卫九回答,宁雪滢冷声道,“他是最忠心的护卫,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所以我这次只打晕了他。”将人松开,卫九大咧咧地靠坐在床尾,伸直一双长腿,“别假惺惺了,你真的在乎一个护卫的性命吗?”
危机感暂时“远离”,宁雪滢松开握剪的手,又向后缩了缩,缩进床头一角。
雪白的足露在被子外,脚趾小巧秀气,紧紧并拢,泄露了她心底的戒备。
卫九取过一个如意枕垫在背后,总觉得鼻端萦绕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与“醒来”时身上残留的香气接近。
无疑,是宁雪滢身上的味道。
“去把熏香擦掉。”
“嗯?”
“擦掉熏香。”
宁雪滢闻闻自己的腕部,除了寻常的熏香,还有一点点桃花膏的味道,哪里熏人了?
她拿出帕子,当着卫九的面蹭了蹭脸,又使劲儿擦拭起腕部,最后拨过一头青丝搭在左肩上,反手擦起后颈。
姿态显露出不自知的优美。
卫九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撩帘看向外,视野中捕捉到一把新添置的贵妃椅。
“擦完了。”
女子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看着被丢在被面上的帕子,卫九捡起来丢回去,“还有味道。”
简直是无理取闹,宁雪滢没了耐性,“剩下的是寝衣上的熏香,请问该如何去掉?”
大户人家有熏衣的习惯,卧房之内,从亮格柜到方角柜再到炕柜里的被褥衣物,皆有香气。
可卫九本就不是讲理的人,何况是有心戏弄人的时候。他放下帷幔,还平平整整地规整好,不漏一丝光景,“那就脱掉。”
被他无礼的要求气得不轻,宁雪滢作势要离开床帐躲得远远的,可在探出脚的一瞬,又被卫九捉住脚踝。
男人大手一握,朝自己这边扯去。
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去,宁雪滢仰躺在被褥上,被扯出一尺多远。
卫九松开她的脚踝,附身勾住了她寝衣的系带,“自己来还是我来?”
又一次给了她选择,亦如上次在湢浴里。
宁雪滢双手护住自己,“别让我恨你!”
“恨又怎样?”卫九谩笑,摆出毫不在意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