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滢歪头靠在他心口,仔细聆听着他狂乱不止的心跳。
他错了,在得知真相后,她的确自责,但她不想因为自责离开他,而是想要用余生缝补前世的遗憾缺口。
她性子开朗,不会在历经暴风雨后就萎靡不振,反而会勃发葳蕤,直面困难。
“夫君,让我弥补你好吗?”
一声夫君,让卫湛彻底舒缓了下来。他的小妻子,比他想象的坚韧得多。
加紧手臂环住她,他看向湛蓝的天空,目光悠然,“不用弥补,不是滢儿的错。往后,咱们把日子过好就成了。”
宁雪滢闭上眼,“好。”
碧空万里,风柔情长,他们静静依偎在鸟哢虫鸣的喧阗小院。
日光皎皎,云卷云舒,宁雪滢听着男人渐渐平缓的心跳,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夫君。”
“嗯?”
“在船上时,我骗了你。”她抬起脑袋,用下巴抵在他胸膛,“我早就心悦于你,在很早很早之前。”
这无疑是千帆过尽后最动人的情话,卫湛捏捏她的耳垂,心起涟漪,“有多早?”
为了不让旁人听见这个秘密,拿来说笑,宁雪滢勾住卫湛的后颈,借力向上挪动身体,快要给男人拱出燥火,而她还是懵懵懂懂,只顾着表达自己的情感。
靠近他耳畔,她认真回道:“早在前世。”
卫湛微微眸动,锢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点儿力道,“今生呢?”
宁雪滢想了想,也不刻意讨好,如实道:“不知不觉中,夫君信吗?”
“信。”卫湛将人抱紧,更为贴合地相拥在一起,“夫人的话,为夫都信。”
宁雪滢含泪笑了,咬着他的衣襟问:“真的?”
“你不信为夫?”
“我信。”
不远处,暗暗张望的人们捂嘴偷笑,这对小夫妻就是腻乎。
第69章
后半晌,黄鹂鸣柳,宛转悠扬,淳朴的农家小院依山傍水,放眼望去,泼黛蓊郁,浮岚暖翠。
沈懿行走出房舍,漫无目的地环视着周遭。
心境平顺,可享闲情逸致,人心浮躁,万顷春景不过尔尔。
正在羊圈旁堆草垛的女子擦了擦手走过去,“怎么出来了?刚喝了药该躺着才是。”
因村里郎中熬制的汤药起了效,沈懿行的面庞浮肿的厉害,加上一侧脸被包扎,几乎瞧不出原本的俊朗模样。
“我透口气。”
偏僻的村落安逸淳朴,远离尘嚣,可沈懿行有种与世隔绝的落寞感,想要养好伤尽早离开。
可到处都是抓捕他的通缉令,一个朝廷重犯能去哪里?
他也设想过在杀了卫湛后,挟持宁雪滢远离世俗,归隐田园,就像此情此景一样。
这一世,他比前世珍惜那个女子。
可眼前的人不是心上人,无法生出归宿感和踏实感。
“你能带我去附近转转吗?”
看着还未整理完的草垛,女子有点儿为难,“这样,你去旁边坐坐,晒晒日头,等我干完活儿就带你出去。”
说着她走向羊圈,动作利索,勤劳的身影融在春日里。
客随主便,沈懿行没有异议,寻了个马扎,坐到了一旁的石磨前等待。
这时,有数十个官兵陆续走来,叩响了一户户的农家院。
女子走到篱笆墙前观望,依稀听得几句——
“让家里人都出来接受盘查。”
“家里可有外来人口?见过这个男子吗?”
“沈懿行,在逃的朝廷钦犯。”
“你与家主是何关系?打哪儿来?去做什么?”
女子扭头,“别担心,是官府在查找逃犯,待会儿问你的时候,实话实说就行。”
据沈懿行的解释,他是京城富商的随从,陪主子乘船南下遭遇盗匪,在打斗中落水,与主子走散。
女子没有起疑,只因对方身上有种难能一见的温雅之气,不像是亡命之徒。
沈懿行扣紧膝头,显然没想到官兵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这时,有两个官兵走到篱笆门前,看向院子里的一男一女。先盘问起挨着门口近的女子,得知她是户主的女儿后,又看向坐在石磨前的男子,“诶,哥们儿,是村里人吗?”
沈懿行坐着没动,极力保持着冷静,“是。”
女子诧异地看过去。
官兵又问:“你们是何关系?伤是怎么来的?”
沈懿行舔舔裂开的唇,定定看着女子,“夫妻。”
女子心弦一动。
官兵看向女子,用目光询问。
女子讷讷点头,“是,刚成亲不久,我家男人去渡口送亲戚,被人刁难,挨了拳头。”
因着沈懿行的皮肤太过浮肿,像是换了一张脸,官兵对比过画像后,没有起疑,却在转身时抬了抬下巴,“既然是夫妻,别总让妻子一个人做活儿,也帮着干些。”
沈懿行应了声,目送官兵离开,嘴角浮起笑痕。这张脸虽然丑,但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回到女子身边,他主动承担起重活。
女子还处在惊讶甚至惊喜中,有点儿手脚无措,“你还受伤呢,坐着别动,我自己能行。”
“闲着也是闲着。”沈懿行将草垛堆叠成块状,虽歪歪扭扭的,却动作麻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更羞了,“丁、丁春杏。”
杏子还没到成熟的时节,但杏花已开,快要凋谢换作绿叶了。
“春杏姑娘,劳烦你帮我找那郎中再配几副药。”
“郎中说,喝完下一顿就无需再配药了,是药三分毒,你脸都肿了。”
“我想要快些痊愈。”
春杏缓了语速,“急着离开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懿行虽很少沾惹风月,但身边有过几个通房丫鬟,早已晓事,见女子如此,不觉淡笑道:“一个随从,在寻不到主子的情况下,能着急去哪里呢?”
他正扮演着落难的随从,像与不像,全凭春杏的判断。
春杏跟着笑了,双亲在海上出船,哥嫂在镇子上做长工,常年不回来,留她一个人守家,时而会感到孤独,这下好了,多了一个伴儿,心也跟着踏实。
“那你就留在这里,想留多久都行。”
沈懿行颔首,有了盘算,虽卑劣,但自认是迫不得已的。
有了新的身份,又有了能让面庞浮肿的药,也算是得了新生。
如此一来,是苟且余生,还是以卵击石呢?
他望着皇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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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良宵好景,宁雪滢从马车里亲自取来银烛,吩咐秋荷更换一套被褥。
“我跟婆婆说好了,你和青橘今晚还宿在西卧吧。”
秋荷弯腰铺平被子,笑得一脸狡黠,“知道,奴婢不打扰小姐的好事。”
和好如初的小夫妻,还要你侬我侬,秉烛夜话呢,秋荷可不敢打扰。
被一个小丫头取笑,宁雪滢使劲儿睨了一眼,“很晚了,快去睡吧。”
“奴婢告退,祝小姐和姑爷春宵......”
话未讲完,余光瞥见一道清隽身影走了进来,秋荷不敢再扯皮,撒丫子跑开。
卫湛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宁雪滢背对男人整理被褥,佯装很忙的样子,“调皮让我教训了。”
教训的可真凶,把自己都凶害羞了。卫湛走到女子身后,几乎没有间距,“滢儿,一个多月了。”
铺床的动作一顿,宁雪滢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暗自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轻轻“嗯”了声。
是允许的意思。
卫湛微提唇角,双手搭在她的腰窝上,不轻不重地掐揉起来,“夫人可记起自个儿是如何诱引为夫的?”
前世的她,孤注一掷,比今生大胆许多。爱上的过程,对卫湛而言,甜蜜带涩,不算糟糕。
酥麻上窜,宁雪滢脚跟变得无力,转身拨开他的手,仰头对视了会儿,“我记得,像这样。”
说着,她慢慢后移坐到了床沿,习惯性踢掉绣鞋。
可下一步并非爬到床上,而是绷直脚趾,缓缓上移,挑起卫湛的布衣衣摆,“像这样。”
卫湛眯眸,感受着那只玉足不断向上,大胆又青涩。
呼吸略重,卫湛附身,单手撑在她一侧。
看得出,她是想用主动和热情弥补他们之间的遗憾,可他不想让她处在自责中。
往后,看似平坦的道路上,还有未知的风霜雪雨,有时也需要得过且过的糊涂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