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玖胡来的事情,确实把她气到了,可这也不是师弟的错,怪来怪去,都是这幻境中设下的剧本,所以她安排人入宫,给一个名分,也是给了虞玖权利。
清醒需要契机,云出岫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但是她猜想过,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人,她的灵魂来自一个和修真界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在特殊的幻境中开了挂,幸运的保留了原本的记忆。
尽管还没找到破局之法,但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一直受困于后宅之中,每天都为自己的安全心惊胆战,虞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不对劲的地方,肯定就会很难觉醒。
皇后阴阳怪气:“陛下当真是怜香惜玉的很,也是,表姐表弟,亲上加亲,说出去也是美谈一件。”
云出岫无语,她都知道谢伏枝的剧本了,丞相之子,和大皇女叶玄夜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对方一心只想做大皇女的正夫,却被迫嫁给了自己这个“老皇帝”做继后。
所以对方总是甩脸子,而自己看到皇后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的格外生气。
哪个皇帝能够忍受自己的皇后心里记挂着别人,记挂的还是自己的大女儿,哪怕目前这两人没有任何苟且,可是只要想到这一层关系,云出岫就觉得自己脑袋上多了一顶薛定谔的绿帽子,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云出岫道:“皇后这可是在拈酸吃醋?”
这话像是踩到了谢皇后的痛脚,后者如同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他的语气更是尖酸:“陛下可是又想说我是心胸狭窄,让我继续抄男德,这次要抄两百遍?还是想说我尖酸刻薄,过于嫉妒心强,不配为后,要把这后位让给别人!”
皇后大声嚷嚷,眼中却浮现一层薄雾:“我告诉你云出岫,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了,这个皇后之位只能属于我!”
这话一出,那些宫人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是聋子、瞎子,啥也听不见,啥也看不见。
云出岫语气幽幽:“你只是继后,先前还有一位元后,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同朕葬在一处。”
“好啊!”皇后更气了,而且气得一副马上就要撅过去的表情,“云出岫,你当真是好狠的心,你就是想要气死我好给你的贵妃,给你的惠妃,给你的贤妃上位!”
宫里就这么几个妃子,皇后是一个都没落下,看谁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是皇帝的心尖尖,自己的死对头。
看他生气,云出岫有一种你也有今天的感觉,要气不能只自己一个气,谢伏枝编个假名字,捏一张假脸骗自己的事情她还没算账呢。
但是看对方气成这样,云出岫心里又不舒服了,她明明还回去了,可也不愿意谢伏枝这么不开心。说到底,对方是把自己养大的师尊,她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有多大的气,这一会儿也消了。
算了,师父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发昏,尽说些稀里糊涂的胡话,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也不是真的像让谢伏枝伤心的:“你们先退下去吧,朕有些话要同皇后说,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先让其他宫人出去。经过这些天的不断试探,云出岫摸到一些幻境中的规矩,有其他人在,人设就要尽量往幻境给的剧本靠拢,至少要表现的像一个皇帝。
不可以在这些人面前说灵界的事情,修士的内容更是半点都不能提。云出岫尝试着委婉提过,上一秒还特别温顺的宫人立马上演恐怖变脸绝技,而且上空还隐隐约约有雷声躁动。
直觉告诉她,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就会有天雷来劈她这个占据了皇帝身的妖孽。
皇帝掌控生死大权,可以轻易左右幻境中其他人的命运。可如果她是被天雷击中的妖孽,哪怕是卑贱的宫人也能够审判妖孽。
镜国处置妖孽的方法非常简单,把人架在木架子上放火烧死,若是此人并非妖孽,说明有真龙庇佑。
云出岫现在可是凡人之躯,被火烧的话肯定会被烧死。她有一种预感,要是在这个幻境中死了,轻则神魂受损,修为倒退,重则神魂消亡,直接灰飞烟灭。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她只是试探,却没有在宋明珠和释如镜面前暴露。
在这个剧本里,释如镜这个佛子和自己是敌对的势力,对方的国师身份又占了神道的优势。
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云出岫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命交付在对方身上。
宋明珠虽然是善良的小姑娘,但是云出岫也不敢多相信她。真要赌,她也会赌孟鹤,赌虞玖,赌谢伏枝,而不是那些陌生修士。
那几个宫人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毕竟皇帝和皇后说的这些话太刺激了,他们也不敢听。
这些盯着自己的人不在边上守着,云出岫可以稍微说一些出格的话。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后那张俊美的脸,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六七岁,但是并不阴柔:“皇后还记得自己有个情娘子,是青梅竹马的大皇女吗?”
皇后情绪立马就激动起来:“污蔑,这就是污蔑,陛下之前就污蔑我!”
“好好好,你就当是我污蔑你。”
这不是自己说的,稍微一查就能查到。云出岫有些酸溜溜的想,谢伏枝明明是清虚宗的人,可是进了秘境,却说自己是天元宗的修士。
叶玄夜也是天元宗的,对方还是天生剑骨。虽然自己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是在剑道修为上的造诣,是怎么都比不过叶玄夜这个天生剑骨的。
作为谢伏枝最疼爱的徒弟,云出岫心里也是会泛酸,也是会别扭的。
她上一世是独生女,是父母捧在掌心,唯一的一颗掌上明珠,享受的是毫无保留的完整的爱。
这辈子做了宗门第一个弟子,后来宗门里也收了不少弟子,云出岫有了做大师姐的觉悟,待师弟师妹们也很好,有时候看谢伏枝态度奇怪,还会劝自家师父对师弟师妹们更好一些。
毕竟师父对自己是极好的,多分注意一些关注给师弟师妹们也是应该的。
可是涉及到宗门天元宗的修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后者重新坐回去:“你本来就是在污蔑我,入了宫,我就只是陛下的皇后,心里再没别人。不像陛下,嘴上说的好听,一个又一个的新人迎进宫里,想必肯定很快就能凑够后宫佳丽三千。”
云出岫:……
她感觉自己是在和谢伏枝鸡同鸭讲,说的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皇后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谢伏枝抬眼睨她:“谁还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本宫姓谢,名歧。倒是陛下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有那么多师弟表弟的,怕是早就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谢伏枝。”云出岫冷不丁道,“我当然记得。”
气势汹汹的皇后突然顿住了。
“我怎么会忘了皇后的名字呢,你说是吧,谢伏枝。”
“陛下说什么。”气焰嚣张的皇后并了并腿,做出小猫揣手的表情,“我听不懂。”
“你一开始就记得吧。”云出岫磨了磨牙,她原本就怀疑谢伏枝了,现在看到对方头上的属性状态,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我的好师父,你骗的徒儿好苦啊!”
第046章
谢伏枝弱气的为自己争辩:“也不是一开始都知道, 我也受了影响的……”
虽然只是分出来的一个化身,但是他的神魂远比其他人要强大千万倍。这样的幻境对他有所影响,但是影响程度没有那么夸张, 所以该记的内容他还是都记得。
毕竟他那么想忘记那些回忆, 可是那些糟糕痛苦的记忆已经刻入了灵魂深处,想磨灭都磨灭不了。
这样一想,自己多惨啊, 明明一颗心全是为宝贝徒弟着想, 现在却要被对方咄咄逼人的质问, 做师父做到他这种份上,简直没有一点地位可言。
谢伏枝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他说着说着,语气逐渐理直气壮起来:“而且你一见到我,就让我抄《男德》, 你都不知道一篇《男德》有多少字, 还让我抄一百遍!”
他认出了徒弟, 可从来都没想过对徒弟有什么不利的事情, 反而一直惦记她。云出岫倒好, 借助幻境中的权柄就罚自己,还为了孟鹤那么个蠢货让自己抄足足一百遍《男德》, 师父好, 徒弟坏。
提到这个他就来气,既然云出岫都记得, 还认出了他这个师父, 怎么能这样折腾他这个师父,简直是哄堂大孝, 孝掉大牙。
“那一百遍《男德》顶多一遍是出自师父的手吧,我可以计较,但还是当没看见。”要不是谢伏枝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云出岫还真没打算这么快去见谢伏枝。
“最初的时候,我确实没认出师父来。”云出岫语气凉飕飕的,“毕竟我可不知道我有个师父叫谢歧,你还是天元宗的亲传。”
该算的账什么时候算都不晚,明明就是谢伏枝先骗人的,谁先挑起来的事,谁就要付更大的责任。
她要是不主动挑明,谢伏枝还不知道演到什么地步。想到这一点,云出岫就忍不住磨牙。
“师父,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怎么这么爱演呢?!”
这话简直就跟刀子一样,刀刀扎在谢伏枝心上,他跳脚道:“什么叫我年纪大了,我年轻着呢。好啊,云出岫,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做错什么了,这张脸丑了老了,人老珠黄了,就让你觉得碍眼了!”
云出岫一听,就知道谢伏枝听错了:“不是,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碍眼。”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怎么就不是呢。”谢伏枝逃避错误的的最好方式就是甩锅,把话题转移到另外一个层面,他捂着耳朵,一副狗血虐文女主角的姿态,“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看我不顺眼,反正他们一个个年轻美貌,我早就看透你了,你就喜欢年纪小长得美的。”
她的师尊还是和之前一样,非常擅长使用胡搅蛮缠的手段,倒打一耙他向来是可以的。
云出岫一脸疲惫的坐下来:“那就算我们两个都有错,一人个打五十大板,这事情就过去了?”
谢伏枝立马就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还迟疑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真的,就这么过去了,你不和我计较了?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不然呢,我宣布叛离师门,还是把您逐出清虚宗?”
这种事情本身也就是闹一闹,她总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事情和谢伏枝断了情谊。
见云出岫态度软化下来,谢伏枝立马也软了,他拖长了音调:“阿岫……”
云出岫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嗯……”
“阿岫……”这一次的声音拖得更长更软,简直就像在发嗲。
云出岫脑子里就冒出一个词:为老不尊。
虽然谢伏枝这张脸和老这个词真的是一点都沾不上边,但是云出岫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太夹了,真要命。
确定她肯定自己话了,谢伏枝反而迅速的滑跪道歉,在宝贝徒弟面前,面子什么的不重要,师徒感情最重要:“是我不好,我事先不该瞒着你,不该伪造身份。”
云出岫喝了一杯茶,继续等着谢伏枝的认错宣言:“还有呢?”
“还有什么?”谢伏枝道,“你是说我在幻境中不认你的事吗?阿岫你不是也都记得,但是却没有告诉我。”
之前瞒着云出岫确实不对,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不是,谢伏枝,你是我师父,你都知道这点,还要和我演什么皇帝皇后的戏码?”
云出岫又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突突头疼了:“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皇帝皇后是夫妻关系,不是父女关系。”
云出岫确实从来没有把谢伏枝当成自己的父亲看待,因为在她心中,真正的父母就只是前世的云先生和姜女士。
但是在她心里,谢伏枝也是个可以信赖的长辈,对着这张脸说不出什么爷爷叔叔的,那也是大哥哥。
“虞玖和孟鹤也成了你的宫里人,我怎么看你不觉得奇怪。”
云出岫不赞同道:“阿鹤不懂事,他还是个孩子。”
虽然自己这身体的实际年龄没有比那两个人大,但是不管是孟、虞玖还是钟微,进清虚宗的时候,最大的也才十四岁,而她加上前世的十八年相当于二十八,自认是个可靠的长辈,看师弟师妹们就和小孩一样。
自己亲手带大的两个小孩,云出岫从来都没有生出任何其他心思,所以孟鹤说那些胡话,她也会斥责他们。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做错了事,我罚孟鹤抄了一百遍宫规,虞玖一百五十遍宫规还加五十遍男德。”宗门上下,一视同仁,她可没有偏心哪个师弟。
因为看师弟是看小孩的心态,看谢伏枝却是和自己一样的大人,所以云出岫才接受不了这一点。因为大人会包容小孩,会希望长辈包容自己,可是谢伏枝一点都不包容,还跟着一起瞎胡闹,她怎么能不心累,不生气。
特别是发现谢伏枝明明都记得,还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云出岫就更生气了。要是对方什么都不记得,她只是觉得尴尬,可偏偏他知道,还故意演戏,这就让云出岫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她一直都是个爱较真的性格,不喜欢这种玩闹,也不喜欢别人嘻嘻哈哈的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哪怕是谢伏枝也不行。
云出岫这种人,其实是很慢热的人,除了无条件对自己好的父母,她没有特别看重的人。
同谢伏枝的深厚的感情是朝夕相处一点点积攒而来,但是如果经常累积不舒服的点,却不把不舒服的地方解决掉,那么再深厚的感情也会一点点磨平。
云出岫很珍惜她们的师徒情,也知道谢伏枝在乎自己,所以她很坦然的开口,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师父,你知道我性子倔,有时候还认死理,我不喜欢别人这样骗我,也不喜欢那些玩笑话,对我来说,那一点都不有趣。”
谢伏枝的表情也变得正经严肃起来:“可是阿岫,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并不是在捉弄你,也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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