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根冷着脸。
“老赵,我是诚心上门道歉的,能不能看在多年相邻的面子,让我进屋说?”
孙记文叹道。
陈翠芳狐疑地看着他,“有事直接说呗,别搞那一套,咱们两家我想没什么好进屋说的。”
赵礼辉见有小孩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就知道是被他们家里人指使过来听小话的,于是他把靠着墙的推拉小桌子抬起来放在院子里,那旁边就有两张木凳,“那就坐在这说吧,大仓,把那几个孩子带进来玩儿。”
他冲门外刚剃了头的男孩子招了招手,于是一群孩子都进了院子。
陈翠芳让赵大根去拿冬天炒的南瓜子出来给孩子们分着吃,然后她坐在小桌子的上方,让孙记文说话,“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真是来道歉的,”孙记文把酒和麻饼放在桌上,“孩子不懂事,做了糊涂事,那我做爹的,当然应该替她向你们道个不是,抱歉,是我没把孩子教好。”
他深深鞠躬。
这把陈翠芳搞不会了,赵大根过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没起身的孙记文说,“厂里那个推荐名额是没有的事,如果你是因为那个来的,我想你要失望了。”
孙记文起身,“不是真的?”
他今天听同事说,厂里有个推荐名额,可以把这段时间降了职但是表现比较好的人重新升回去,当然,这需要一批投票,所以孙记文才拉下脸过来道歉,想让赵大根投自己一票。
“孙叔原来不是真心过来道歉,而是因为想要我爹的投票啊?那你这道歉一点诚心都没有,我们不接受,东西你也拿回去吧,我们家虽然日子没有你们家过得滋润,可我们也不至于贪一瓶酒以及一封麻饼!”
赵礼辉的声音大得很,在门外偷听的几个婶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说孙记文怎么转了性子,要给赵大根他们家道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要是赵大根,我直接拿起扫帚把人赶出门!”
陈翠芳听到后,起身抓起扫帚就给孙记文打去,被揭开真面目的孙记文狼狈地跑出赵家院子,偷听几个婶子早就跑到对门站着了。
“这些东西我们不稀罕,自己拿走!”
赵礼辉把酒和麻饼朝孙记文扔过去,孙记文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想骂回去,可赵大根却道,“也不知道这推荐有没有下一次。”
孙记文只能把脏话压下去,然后抱着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呸!不要脸。”
陈翠芳骂道,“以后别再上我们家门,我嫌晦气!”
巷子里一下就出来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后都纷纷议论起来。
杨六婶屁颠颠地端着碗筷过来问,“他又干啥了?”
她儿子杨远西站在家门口喊,“我的娘耶,能不能把饭吃了再出去?我还要洗碗呢!”
第023章 23
杨六婶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看得杨远西嘴角猛抽,他爹背着手从堂屋出来,见此笑道,“让她去吧, 这孙家有热闹, 她跑得比谁都快。”
“这倒是, ”杨远东笑着点头, “来, 我们一起收拾,等娘回来后也就她一个人的碗筷,更好洗了。”
“说起来, ”杨远兰笑嘻嘻地凑到杨远西身旁,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孙家四丫头, 从小就很喜欢二哥呢,不过娘肯定不愿意这门亲事, 她瞧不上孙家人的品性。”
杨远西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什么?就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叫喜欢吗?再说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喜欢的姑娘。”
杨爸爸一脸惊奇,“谁啊?”
“还能是谁?”
最小的杨远贝嘿嘿一笑, “就三姐那个同班同学呗。”
“就你话多!去, 扫地去, ”杨远西恼羞成怒, 赶苍蝇似的把凑过来的兄弟妹妹赶开了。
而一回到家就啪地把大门关上的孙记文,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方才丢尽了!
向来爱面子的他很是接受不了, 于是在看见堂屋门口站着的孙宝珠后,立马指着她骂道, “都是因为你!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孙宝珠:???
看着孙记文气呼呼地进了堂屋,孙宝珠忍不住看向身后过来的胡二娘,“他没事儿吧?”
“你爹说得对,要不是你那天晚上无缘无故地去拦赵老三,你爹能去赵家道歉吗?都是因为你,我们的脸都丢尽了!”
胡二娘觉得孙记文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孙宝珠:......
其实她也觉得很丢脸。
最近上下班,除了和陈万生见面外,她都待在家里,一步都没出去过,就怕巷子里的人提起那晚上的事。
孙宝珍是个闲不住的,跑出去走了一圈,红着一张脸回来了。
她也不敢在堂屋里说大不敬的话,只能回到她和孙宝珠的房间,孙宝珠正拿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呢,就见妹妹红着眼睛和脸回来了。
“爹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我们在水井巷还怎么活啊!”
孙宝珍哭道。
孙宝珠赶忙拉她到身旁坐下,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你慢点说。”
孙宝珍就把听到的全部说给孙宝珠听,孙宝珠只觉得这个丢脸程度不比她那天晚上拦赵礼辉的事少,心里居然诡异地平静下来了,“丢脸的是他,关咱们什么事?”
“这个家,就我没丢过脸了,”孙宝珍哭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脸,“希望远西哥哥不会嫌弃我。”
孙宝珠:......
就他们家和杨六婶家的关系,孙宝珍想要嫁给杨远西,简直没有可能。
赵礼辉把小孩子送走,又闩上门把竹桌子收了后,才大步走进堂屋。
陈翠芳正在问赵大根,“名额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睡意,就去把赵大根的旧毛线衣拿出来拆散,准备加点新毛线进去重新织一下,这样的毛线衣穿着比全是旧毛线的时候暖和些。
赵礼辉就坐过去,当个工具人,帮着她拉毛线。
“我也是快下班的时候才知道,”赵大根拿起针在那打磨,家里的针用钝了,陈翠芳纳鞋底都戳不动底子,“就是几个领导故意说来逗人的,我当时就在想,孙记文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投票,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他是第一个来我这,还是别的地方已经去过了。”
“多半是先来咱们这,”赵礼辉接话道,“毕竟他现在就像无头苍蝇,或许回到家后才想到一一拉票的名单,爹为人老实,在厂里的人缘还算不错,要是能让爹原谅他,他再反手请爹帮他拉一把票,那不是一箭好几雕?”
“你把我当雕啊?”
赵大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会原谅他们孙家,几次三番地欺负你,我要是轻易原谅,我还配做你爹?”
“还轻易原谅?我告诉你,就没有原谅这个说法!”
陈翠芳用力拉扯着毛线,“要是他今天没上门就算了,可你瞧瞧他是为了什么上门的?就这种心态,这种心性,咱们家啊,离他们有多远就多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本来我和孙记文就是点头之交,”赵大根底气很足。
底气因为原主一点都不足的赵礼辉清了清嗓门,“我已经回头是岸,看清楚他们家的人品了,以后会严格按照娘说的去做!您放心吧。”
陈翠芳这才满意了,“你换个方向拉,这边有个死结,我记得前年织的时候和你杨六婶说闲话去了,一不小心就断了线,没有法子,只能打个结继续织。”
她记性还不错,看到那个死结,就想起这个事儿。
陪着陈翠芳把毛线衣拆完后,赵礼辉就去洗漱好睡觉了。
赵大根他们两口子还在堂屋坐了一会儿后,才回的房间。
第二天赵礼辉出门的时候,在孙家门口瞧见孙记文出门,二人的眼神对视了一秒,孙记文快速别过头,然后直接推开院门又回去了。
赵礼辉:?
孙记文估摸着赵礼辉走了后,才推开院门准备继续走,结果又看见骑着自行车出来的赵大根,孙记文暗暗骂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回去了。
赵大根压根没看见他,他满心都是昨晚的豆花饭,可真好吃啊,可惜家里的黄豆没多少了,要是运气好碰见那种倒卖的还能买一些在家里放着……
上班的时候,赵礼辉发现陈万生频频往他们这边看,应该说一直在看他身旁容师傅,不仅赵礼辉发现了,容师傅也发现了,他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好的,直接在休息时间走到陈万生面前。
“你有事儿吗?”
看着对方走来,陈万生正在想该怎么好好搭话时,就被这个话问住了,“啊?”
“没事你干活的时候就专心点,别一直往我身上看!看得老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实话,有点恶心。”
容师傅说完,直接把嘴里叼着的烟吐到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碾过。
外面路过的大姐见到这一幕后立马喊道,“你个容颠公!不准往地上丢烟头!老娘用扫帚都扫不干净,你他娘的还用力踩?!”
黄追岳扑哧笑出声,赵礼辉是第二个,接下来车间各处都传来笑声,没笑的除了觉得自己气势被大姐毁了神情有些尴尬的容师傅外,就是被他说了面子很挂不上的陈万生。
但他到底是从乡下一步一步爬到工人位置的,心性不是一般强,他对容师傅笑道,“虽然容师傅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
容师傅看了他一眼后,在大姐的怒视下刚要去拿扫帚把烟头扫了,赵礼辉就已经将墙角的扫帚拿过来,迅速打扫了现场。
得到师傅赞赏眼神的赵礼辉咧嘴一笑。
陈万生还是想不明白,赵礼辉有哪里让容师傅看得进眼的地方,于是下班后他来到和孙宝珠约定好的地方,很快孙宝珠便过来了。
她是跑着来的,“万生不好意思,下班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久等了吧?”
“等对象,是一件让我很期待的事,并不会觉得久,”陈万生抬起手给她理了理头发,孙宝珠红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二人说了几句贴心话后,陈万生提起赵礼辉,“他家里的背景很大吗?”
“他家哪有什么背景,他爹在纺织厂二十多年了还是个普通工人,他大哥下了乡,二姐嫁给了一个烧锅炉的瘸子,他自己运气好进了机械厂而已。”
孙宝珠摇了摇头道。
“那就奇怪了,我们车间有一个师傅对他特别照顾。”
陈万生听了赵礼辉的家庭情况后,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
在城里,赵礼辉家的条件说不上好,也就是一般水平,除非他后面能考比较高的技术级证,不然也就那样。
“他那个人,当着人一套,背着人又是一套,什么话都能说的,能讨到别人欢心再正常不过。”
“这样啊,”陈万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孙宝珠不想提赵礼辉,自上次这人摔了头后,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老让他们家丢人,“不说他了,我的补贴肉票下来了,走,我请你去国营店吃顿好的。”
“我的伙食一直不错,表叔和表婶没有亏待我。”
陈万生闻言笑道。
“我爹娘亏待我了,走,你陪我吃去。”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