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芳点了点桌子,“衣柜归冬娘已经打招呼了,他们要送陪嫁过来,所以衣柜咱们就不给你们准备了,只需要准备床和木箱子,对了他爹,还得加一梳妆台,不要以前那种老式的,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我自己去跟木匠说。”
被嫌弃的赵大根摸了摸鼻子。
“床打三米的,长宽都是三米,”陈翠芳又道。
赵礼辉挠了挠头,“娘啊,那不就成正方形了吗?”
“正方形怎么了?床大才好呢,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了,就我和你爹的床,就是三米长宽的,你们三小时候和我们挤着睡,我都嫌三米的床小了,”陈翠芳一脸他不懂就被乱说话的样子,听得赵礼辉也摸了摸鼻子,然后乖乖听着她安排。
等商量好,赵礼辉准备洗澡洗漱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第二天他带着糖去技术部,人人都抓一把糖沾沾喜气。
陈万生把糖放兜里后,在没人时拿出来看了看,这是代销点最近很受欢迎的糖,价格不便宜,可赵礼辉却拿那么一大包来厂里分给大家吃。
“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他听到黄追岳拉着赵礼辉问道。
“定了,下个月初九,”赵礼辉整个人都发着光似的,“到时候得空都来去家喝喜酒啊!”
“一定来!”
“我不仅来,我还要带我媳妇儿一起!”
“我也是!”
赵礼辉年纪轻轻就是二级技术工,加上他在技术部的人缘本来就不错,自然有不少人愿意去随礼。
“都来都来!菜酒糖都不少你们的!”
赵礼辉觉得自己飘了,但他出门时,赵大根他们就是这么交代的,所以越说越顺嘴,声音也越来越大。
陈万生再次找到张师傅,还没开口,张师傅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把陈万生拉到一旁,“你别太急了,这过学徒期不仅我一个人说了算,老大也得点头盖章签字啊,你要是再问,老大恼了,你信不信再给你加一个月?”
怎么不信?他对象就是因为惹怒了领导,现在都是纺织厂的学徒。
“对了,”张师傅想起陈万生比赵礼辉还要先订婚呢,“你是不是因为结婚的事儿,手里紧张才?”
陈万生沉默点头。
张师傅想了想后给他出了个主意,“过学徒期这个事你不能急,不过钱方面,我倒是有个办法,你去咱们厂工会借呗。”
陈万生也想过去厂工会借钱,“可我还没过学徒期啊。”
“这有什么,”张师傅摆手,“厂里对你知根知底,你只要没犯错都能继续在这干下去,早晚都会过学徒期的,不过还钱就有些紧张了,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工会那边会先把该还的扣除,然后再发剩下的到手上。”
陈万生想到昨晚孙宝珠泪巴巴地说赵礼辉和他未婚妻的订婚席办得有多好,“想借多少就能借多少吗?”
“别的部门我不知道,但我们技术部,学徒最高能借一百五十块钱,你现在扣除宿舍那边的费用,每个月到手十八块钱,工会那边会扣十块左右,一直到全部还完,看你怎么想了。”
张师傅说。
陈万生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
他们不知道赵礼辉和黄追岳无意间他们听见他们的谈话,此时偷摸溜走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其实咱们厂借钱结婚的人不少,不过咱们技术部能借的是最多的,也是厂长给我们部门争取的福利,”黄追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订婚的时候就是借的,不过已经还完了。”
“你订婚了?”
赵礼辉惊讶。
“前年订的,”黄追岳嘿嘿一笑,“不过我未婚妻下乡去了,上面批准的是下乡三年就能回来结婚,因为我们是在她上名册前订了婚。”
更重要的是,原本是他未婚妻的哥哥下乡的,结果她哥哥出意外没了,所以他未婚妻便替了兄长的名,领导斟酌后给他们的优待。
“那明年我就能喝你们的喜酒了。”
赵礼辉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追岳笑眯眯地点头,继续道,“学徒最多能借一百五十块,正式工根据工资来算,比如一级工,一个月三十二块钱,按照一个月扣二十的标准来算,一年能借二百四十块钱,我记得你是二级工,一个月是四十二块钱。”
“一个月扣三十,一年能借三百六十块呢!”
赵礼辉接过话,“那八级大佬,一个月八十多块钱,一年能借八百多?”
黄追岳翻了个白眼,“八级工一个月都能赚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而且还有那么多补贴票,他们哪需要借钱啊?而且就算借,每年超过四百块钱,都是要算利息进去的,所以三级工和以上的师傅,基本不会向工会借钱的。”
“涨知识了,”赵礼辉摸着下巴,“也就是说我还可以借三百多块钱呢,还没利息。”
“欸,”黄追岳警告他,“我跟你说,没急需用钱的地方,我不建议你借钱啊,这借上瘾后,可难还。”
“而且还有个规矩,就是你第一次借了的钱要全部还完以后,才能再次借,中途你要是再缺钱,工会那边不会借给你的,你想想,四十二块钱,每个月扣你三十块,身上就十二块,你能撑一个月吗?所以,”黄追岳严肃地告诉赵礼辉,没急事就别去工会借钱。
赵礼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当然认认真真地点头。
而这边陈万生经过一上午的考虑后,不想欠人情,借工会的钱是最好的选择,于是中午他就去厂工会那边借钱了。
手续办得很顺利,等他从厂工会出来的时候,兜里就多了一百六十五十块钱,等他学徒期一过,手里有钱了就能直接把剩下的钱还完,想到这,陈万生呼出一口气,身上的压力总算轻了许多。
赵礼辉和叶归冬结婚的日子是七月初九,按照规矩,要在结婚前半个月敲锣打鼓地把彩礼送过去,所以六月二十四那天一大早,赵礼辉就跟着当初做媒的杨六婶,在几个街坊的帮助下,敲着锣打着鼓,挑、抬东西来到叶家。
叶爸爸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在他们一行人进同心巷时,就点了挂在院门两边的鞭火包,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得两条巷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放了放了!快点!”
听到声音的陈翠芳赶忙让赵大根把自家院门两边的鞭火包也点上,这也是规矩,女方先点,他们这边再点,如果离得远听不见,女方那边点的时候就会定个时间,男方这边盯着时间到了后再点。
孙宝珠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两边的鞭火包声给惊醒了,“谁啊?大早上的放什么火包!”
孙宝珍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你忘了?今天是赵三哥送彩礼去女方的日子,他们要上班,可不得一大早就送?”
“就跟谁不会放一样,”孙宝珠想到陈万生说的结婚日子,高高兴兴地躺下了,“我和万生也是七月初九那天结婚,他说下班后送彩礼过来,到时候咱们家也放。”
“也是哦,难怪你今天和人调班,”孙宝珍一想到家里要有喜事,也高兴起来,但很快又垮了脸,“大哥这一出去都多久了,还不回家。”
“他不回来才好呢,”孙宝珠嘀咕一句,然后蒙头继续睡。
杨六婶这边用有些喜庆的调子唱着贺词,赵礼辉和叶归冬隔着那一排彩礼对视着,两人脸上都是笑。
等杨六婶唱完后,赵礼辉先给叶爸爸他们敬茶,然后再把装在红封里的现金双手递给叶归冬。
叶归冬接过手后,把她泡好的茶又递给赵礼辉,赵礼辉连带着茶叶一起干完后,杨六婶喜气洋洋高声道,“礼成咯!”
叶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随着杨六婶那声一下,叶妈妈就赶忙提出满满一篮子的糖让大伙儿吃。
“快去上班吧,今天就坐车去,好不好?”
当赵礼辉蹭到叶归冬身旁时,叶归冬笑着勾住他的小拇指道。
“好,”赵礼辉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带着汗,可见刚才他们也很紧张。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八点的票。”
叶归冬又道。
“好。”
赵礼辉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那了。
清晨的阳光并没有中午的炎热,晒在身上还挺舒服,赵礼辉握紧身侧人的手,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能够来到这里,能够娶到自己想娶的人。
等赵礼辉等人走后,过来凑热闹沾喜气的同心巷邻居们也都回家去了,一大早听到动静就过来了,还没做饭呢。
叶爸爸等人全部离开后,把院门关上,叶爸爸让叶归冬拿笔记,他们夫妇来整理这些东西。
记完后,叶妈妈示意叶归冬拆现金。
叶归冬拆开一看,全是新的,一共八十八块钱。
“有心了。”
叶妈妈和叶爸爸相视一笑,现如今还早,而且知道今天早上会有这个事,叶妈妈昨晚就烙好饼子了,搁锅里热一热就能吃,简单得很,所以她和叶爸爸也要跟叶归冬说说陪嫁的东西。
第039章 39
“你几个姐姐出嫁时, 抛开男方送过来的彩礼,我们准备的都是一样的。”
都嫁了三个闺女了,叶妈妈都不用翻记下的东西,张口就能说出来。
“衣服的布, 牡丹瓷盆六个, 木色保温壶一个, 白底搪瓷杯两对, 白底瓷碗十二个, 青色毛线十二斤,三开门的衣柜一套,棉被芯两床, 你们俩的棉鞋两双,鞋垫十二双, 每人六双图个月月顺, 另外压箱底六十六块钱的红包一个。”
叶妈妈说完后又把叶归冬刚才记的那彩礼单子看了看,“彩礼里面除去给我和你爹尺寸的东西外, 其余全部给你添嫁妆带过去。”
“爹娘没太大的本事,准备的陪嫁就和你娘说的那些几姐妹都是一样的, 至于彩礼添嫁,是根据男方送过来的东西选留后添的, 这个你们几姐妹除了现金外, 其余彩礼不同, 添嫁也就不同, 这得跟你说明白,免得有误会。”
叶爸爸把赵家送过来的彩礼里面给他们两人的东西圈出来后, 把册子递给叶归冬,“这彩礼金和陪嫁金加起来也才一百五十四块钱, 这就是你们小两口的私房,日子是两人互相扶持一步一步过起来的,别大手大脚,还是得存点钱,以后不管是分家,还是另外住单位的分房,这手里有钱也不慌。”
“我都跟翠芳问过了,她说你和你礼辉结婚后,不会让你们把工资全部上交,每个月只需要给几块钱添作家用就行了。”
叶妈妈眼睛有点红,但说这话的时候是很高兴的。
“这样的公婆不是我说,真的难遇到,你和礼辉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六十多块钱,交了家用你们手里也有六十块,就算每个月用十块钱,还有五十块可以存,这一年也有几百块钱的存款呢!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叶爸爸听完后却很不高兴,“你怎么能问亲家母这个问题呢?”
“也不是我先提的,”叶妈妈赶忙道,“碰巧听到隔壁王婶说她儿子儿媳妇每个月往家里交多少钱的时候,就谈到这个了,然后就……不过说开了也好,说明人家坦诚。”
叶爸爸还是一副不赞成的样子,叶妈妈看向没说话的叶归冬,这才发现她在哭,“哭啥,离得又不远,只要你想,每天娘还给你送饭,天天都能见多好,你看你几个姐姐,最近的也要骑二十多分钟的自行车,可你这多近啊。”
“的确近,”叶爸爸点头,“骑自行车两分钟就能到。”
“听听,多好,别哭了,来老叶,咱们把东西全部弄进屋去,今天我在家把陪嫁整理出来装好,别到时候忙得不行。”
“归冬来帮忙,”叶爸爸招呼着。
“嗯,”叶归冬擦干眼泪过去。
虽然昨晚因为激动很晚才睡,今天一大早又起来了,但赵礼辉白天上班并没有受到影响,不仅没有精神萎靡,反而神采奕奕。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和容师傅黄追岳还有安常康坐在一起吃,黄追岳数着手指头,“今天是你下聘的日子,什么时候去?”
“已经去了,”赵礼辉咧嘴一笑,“一祖爷爷给我算的时辰,今天早上五点五十出门,六点准时把东西送到我对象家。”
虽然禁牛鬼蛇神,但这算日子时辰可是有历史依据的,不算违反规定。
“现在就等初九那天喝喜酒咯。”
安常康拿出从家里带的辣椒酱,分给大家一起吃。
他奶奶是川地那边的,就爱这一口,所以家里人也多喜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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