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人的身份不用想,肯定是……岷王那个老不死的!
说到底,有些时候,人还是会情绪化的,自从那次岷王在宗学堂请家法把朱瞻墡打了一顿之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记恨上了。
前番朱音埑大婚的时候,他身为族兄,按理来说当去祝贺,但是,他以宗学事忙为由,随手送了份礼物过去便草草了事。
如今宗学堂又出了这样的事,始作俑者又是朱音埑这个小子,他自然就将这桩事的幕后黑手,按在了岷王的头上。
至于原因,那也很简单,自然是要给老头子那个胖儿子镇南王铺路。
原先的时候,朱瞻墡还没往这方面想,但是,等到宗学出了事,镇南王又迟迟没有离开,他的思维便越来越扩散,一下子想到了当初岷王撑着病体进宫求婚的事情。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堂堂的郡王世子,有必要这么去追捧一个区区伯爵家的女儿吗?
现在看来,这个老头子,压根不是在乎什么婚事,就是想要找个由头,把自己那个胖儿子弄进京来。
想想吧,如果要是镇南王不在京师,那么,岷王一旦病死,那么大宗正的职位,顺理成章的就是他的。
但是,这个老头如今跟他关系恶劣成这样,一旦由自己来管理宗务,不刻意针对岷王一系才怪。
再说了,当初的那桩案子,虽然已经审成了铁案,但是,朱瞻墡始终觉得有哪不大对劲……
所以,为了保持岷王一系的权力,也为了继续压制他,
便有了这桩婚事。
当然,镇南王毕竟资历不够,所以,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想要败坏他的名声。
想明白了这些,朱瞻墡只觉得新仇旧怨一起涌上来,差点就要去跟岷王好好讨个说法。
但是,还没等他过去,就先传来了岷王的死讯,于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朱瞻墡又想起岷王这段时间的“种种安排”。
既然岷王想要让自己那个胖儿子来接管宗人府,而且是靠败坏他名声的方式,那他就偏不让对方如这个意!
而想要破坏这件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前戳穿镇南王迟迟不肯离开京师的真面目。
但是,朱瞻墡手里又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他便索性将事情闹大,在岷王府外闹了一番,散布了一个离谱的流言出去,目的就是吸引朝野上下的注意。
他相信,只要所有人都开始关注镇南王盘桓京师的原因,那么,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但是,让朱瞻墡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镇南王,竟然是个疯子!
哪家的宗室,一言不合就敢动棍子的?而且下手还这么狠?
被两棍子抽的七荤八素,回到府中被郎中说至少要静养一年,朱瞻墡还没来得及生气,外头竟然又来了闹事的。
原本,他知道这个混小子口无遮拦脾气冲,不想跟他计较,结果这小子竟得寸进尺,越骂越凶。
更过分的是,顺天府那帮狗东西,竟然也躲着不肯过来,没奈何之下,朱瞻墡只能派人出来把这帮小子给撵走。
可谁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动手?
动手也就罢了,可听听那个混小子说什么?
把自己烤了?
这**简直是朱瞻墡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了,莫名的,这位襄王爷想起了少年时见到的某个场景,当下什么也思考不得,暴怒着要将人给抓过来。
可又是这个时候,舒良这个东厂提督竟然有插了一杆子进来,一时之间,朱瞻墡觉得自己这个襄王,实在是做的窝囊极了,简直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看着眼前舒良这副虚情假意的笑容,朱瞻墡沉着脸色,冷哼一声,道。
“本王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今天,朱范址这个混小子,本王一定要处置他,谁来说情也没有用!”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说完之后,让朱瞻墡的气顺了不少,与此同时,十王府的一帮家丁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动手。
然而,这个时候,舒良却是眉头一挑,并未多言,只是一招手,身后的缇骑便迅速涌了上来。
不过,这些缇骑的目标,显然却并不是朱范址,或者说,并不只是朱范址,只见他们迅速上前,将朱范址,还有十王府的家丁都围了起来,一副谁敢妄动,就将人就地正法的架势。
这副表态实在太过明显,尤其是在朱瞻墡刚刚放了这般狠话的前提下,简直是在抽他的脸。
紧接着,舒良不急不缓的道。
“襄王爷,您这句话,可说的有些太绝对了,您得明白,这是京城,可不是您的封地……”
于是,这位襄王爷顿时黑了脸,不过这回,还没等他开口,对面的舒良却收敛了笑意,肃然道。
“传圣上口谕,襄王朱瞻墡接旨!”
第749章 觐见
十王府前,舒良双手笼着袖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襄王,却并不继续说下去,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时候,一旁的襄陵王世子,眼睛却忽然滴溜一转,拜倒在地,道。
“臣恭请圣安!”
底下一帮宗室子弟见状,眨了眨眼睛,也纷纷效仿,一个个也不管地上的尘泥,拜倒在地,高喊道。
“臣等恭请圣安!”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他们这么一闹,一旁的老百姓也有些不知所措,接着,围观的老百姓怕出事,也跟着跪了下来,不敢抬头。
于是,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除了一干官军,还有东厂的番子之外,其他的人,因为舒良的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纷纷拜倒在地。
剩下的,就只有对面十王府的人。
作为王府侍奉的人手,他们自然是清楚礼制的,虽然说天子金口玉言,口含天宪,但是在实际操作当中,只有最正式的圣旨下达,才会有繁复的接旨仪式,也才会是凡见者皆跪。
像是其他的旨意,诸如中旨,太后懿旨等,动静就小的多,基本上,只需接旨之人率众跪接便是。
至于口谕这种相对更加不正式的圣命,一般来说,如果是在府内衙内传旨,接旨的人身份又足够高的话,只需拱手领命便是。
这一点,在内阁当中体现的最为明显,基本上,内阁每日都要接到数次天子的口谕,或是指点政务,或是下达诏命,令拟诏旨,如果每次都要跪接,老大人们的膝盖怕是要提早退休。
大臣们尚是如此,更不要提身为天子皇叔的襄王,压根不用跪接,但是,现在这副场景,对面明显是把他架在这了。
舒良这个传口谕的,一副静静等着的样子,朱范址这个混小子,带着一帮宗室子弟起哄,底下的一帮百姓跟风。
这个时候,襄王反而成了异类,捏了捏右拳,朱瞻墡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舒公公,可是陛下召本王进宫?”
一般来说,口谕的内容相对简单,要么是召见,要么是传话,若是有重要的事,自然会下达正式的圣旨。
十王府门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的人又是东厂,朱瞻墡很容易就能想到,天子已经得知了此事,既然如此,十有八九是召他进宫的。
眼瞧着襄王开始耍起滑头,舒良心中冷笑一声,道。
“王爷好大的威风,咱家亲传陛下口谕,襄王爷,就这般倚坐榻上而听吗?”
威胁人的时候,舒公公脸上又挂起了招牌的虚假笑意,但是,越是熟悉他的人就越明白,这个时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上一回,舒公公用这种口气说话,那还是在宣府……
不过这一点,朱瞻墡自然是不知道的,眼瞧着面前的这个宦官咄咄逼人,他心中刚刚压下的怒意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咬着牙道。
“狗奴才,你没瞧见本王受伤了吗?”
这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让在场的气氛变得立刻紧绷起来,原本只是将王府家丁和一干宗室子弟隔开的东厂番子,闻听此言,顿时不约而同的持着短棍转身面朝着十王府,面露不善之色。
有些从锦衣卫临时抽调过来,配着刀剑的,更是噌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别的不说,单是这副场景,便可看出,平日里舒良对东厂的调教有多么到位。
相对而言,明明是挨了骂的舒良本人,却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依然带着笑容,甚至还拱了拱手,道。
“王爷息怒,是咱家考虑不周了,不过……”
说着话,舒良直起了身子,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道。
“咱家没记错的话,襄王爷您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又或者,是咱家记错了?您,是伤了腿?”
说这番话的时候,舒良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在襄王的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他的双腿上,那副神色,望之便让人觉得如芒在背。
朱瞻墡伤的当然不是腿,但是,镇南王的那两棍子,把他的胳膊伤的不轻,郎中嘱咐了,至少一个月内,都需卧床休息。
其实这一点,郎中不说,朱瞻墡自己也能感觉到,哪怕是已经做了处理,好好的用了药,但是,现在只要一动弹,他的胳膊还是一阵生疼。
站着倒是没什么,但是,起身对于他来说,却不可能不挪动那条受伤的胳膊。
舒良这个混账东西,摆明了是要整他。
朱瞻墡额头上青筋直跳,下意识的就要继续开口喝骂,然而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几个东厂番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顿时让他冷静下来。
他到底也算是在京中呆了不短的时间了,所以,对于舒良的“光辉事迹”自然是知道的。
这个东厂太监,可是连太上皇当面,都敢动手的人物!
又想起刚刚舒良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以及他最后那句话的口气,朱瞻墡背后不由生出一阵冷汗。
他不会是想……
心中再次告诉自己这是天子脚下,舒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外朝对舒良的各种评价,却不由一条条的从脑子里蹦出来。
这是一条疯狗!
这般想着,朱瞻墡咬了咬牙,忍着疼痛,从榻上站了起来,然后抬起受伤的胳膊,双手向前轻轻拱了拱手。
期间,旁边的管家想要上前搀扶,都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这般动作对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如今的朱瞻墡来说,却难如登天,抬起胳膊时,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脸色一白,额头上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强忍着疼痛,朱瞻墡道。
“舒公公!陛下到底有什么口谕,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看着对面朱瞻墡苍白的脸色,舒良叹了口气,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假惺惺的道。
“哎呀呀,王爷这是做什么,咱家可当不得王爷如此称呼,您还伤着,起身便是,何必硬撑着行礼呢?”
这番不阴不阳的话,让朱瞻墡更是咬牙切齿,但是,这个时候,和舒良再起冲突,实为不智,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的死死的瞪着对面的舒良,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一样。
见对方没了反应,舒良也有些失望,不过,再折腾下去,也的确不合适的,舒良倒是不怕这个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襄王,毕竟,他连太上皇都敢胁迫,何况是一个和天子不对付的襄王。
真正让舒公公在意的是,刚刚的时间耽搁的已经够久了,再闹下去,宫里的天子怕是要等急了。
于是,舒良收敛神色,开口道。
“陛下口谕,宣襄王入宫觐见!”
说着话,他转过身,看着底下的一众宗室子弟,摇了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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