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有鱼,清蒸的。”长孙明不大情愿地到长孙曜那处去,在几米开外站定。
先头在刘家屋,长孙曜什么都不吃,只吃鱼,后来在京中,她给长孙曜挑鱼刺布菜时,长孙曜也是多用鱼,且,长孙曜吃鱼只吃清蒸的,他好像很喜欢鱼,他许会看在鱼的份上,吃一点。
长孙曜乜一眼长孙明,没应。
长孙明看到后头的张婶又同她比手势,要她和长孙曜去吃饭,又道:“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是真怕饭菜冷了,又怕张氏和钱大一定要等长孙曜一块吃。
“走了。”长孙明等不到长孙曜回话,索性扯着长孙曜的袖子往吃饭的屋子去。
长孙曜漠着张脸扯回袖子,睥长孙明一眼,终是同长孙明入了屋。
钱大笑呵呵地招呼两人坐下,张氏端了汤进屋。
长孙明方虽吃了张烙饼垫肚子,但现下还是饿得厉害,同二人道罢谢,便用起饭菜,张氏夹了一筷辣椒炒肉往长孙明碗里放。长孙明赶紧移了碗,解释道:“张婶,我不吃辣。”
长孙曜偏眸看一眼长孙明,很快又移开。
张婶颇意外,好在就炒肉里放了辣椒,道:“那咱吃别的。”
长孙曜神色淡漠,执筷夹了一小块鱼。
只一筷,他便搁了筷,起身往外。
张氏疑是自己放多了盐,尝了口,确定没多放盐,急声问:“孩子,咋又不吃啊?”
长孙曜没有回头看几人,脚下步子也没停,冷淡道:“不饿。”
*
长孙明是帮着张婶收拾完才离开的,长孙曜也没回房,只在院中立着,好似在等人,长孙明抱着一小竹篓的地瓜干和柿子饼,瞥一眼长孙曜便回了房,直到日落,听到张氏喊她吃饭,她才又抱着小竹篓出房,小竹篓里还剩了一半的地瓜干和柿子饼,这都是张氏给她的零嘴,长孙曜这会儿还在院中立着,她也不知道长孙曜是不是立了一下午。
蓦地,一身月白袍的司空岁撞入长孙明眸中。
长孙明惊喜瞪大眼,抱着小竹篓往外头冲去。
“师父!”
长孙曜闻声,偏头看去。
长孙明扑抱住司空岁。
司空岁顿了顿,轻轻环抱长孙明一下,无奈温和地道:“真是胡闹。”
长孙明松开司空岁,急道:“我不是让人……你……师父怎么会在这?!不行,你怎么能在这!”
她明安排了人偷偷送司空岁往东走,为了一切顺利,她给司空岁留了书信,药晕了司空岁,只想着等司空岁醒来,已经离了京,便安全了。
那药是她同华星大夫拿的,说是能睡半个月,这前后算起来,才三天呢。
“以后不准擅做主张,我不会离开京城。”司空岁却这般道。
长孙明拉住司空岁,低了声:“我不是让你永远不回来,我处理好了京中的事,就去接你回来,只是让你先避避风头,你怎么不听。”
觉到背后阴沉沉的视线,长孙明后背一凉:“赶紧走,这不是你能待的。”
司空岁轻握住长孙明的手:“阿明,我是不是你师父?”
“当然是。”长孙明毫不犹豫地道。
“师父说的话,当徒弟的该听。”司空岁又道。
长孙明犹豫了,道:“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得看情况听。”
司空岁拿长孙明没办法,叹了口气,温声又道:“你就站着这,不要动。”
长孙明抿了抿唇角:“我不想站着不动。”
司空岁将怀里藏的一袋玫瑰粽子糖取出,放到长孙明手中:“听师父的话,站着这吃一颗糖,含着吃,不要嚼碎了吃,吃完了再动。”
长孙明愣愣看着司空岁:“师父,我不想。”
“这都不听师父的?”司空岁的声音始终很温和。
长孙明掂着那一袋子的糖:“我只是……好吧,我听师父的就是。”
她终于不太情愿地点头应了。
司空岁想抱抱长孙明,又不自然地止了动作:“一会儿就好。”
话罢,他往长孙曜那处去。
“太子。”司空岁至长孙曜身前半丈开外止步。
长孙曜的目光落在后头瞪着眼看他的长孙明身上,冷漠道:“果真是,师徒情深。”
“我与阿明之间无需外人说道。卫国公的死确实同我无关,你同姬皇后都知道我与阿明的关系,我杀卫国公不但对我没有一点好处,还会给阿明带来麻烦。”
“天下剑术数以千万计,我便没有习尽天下剑术,也断不是只会明泉十三,我若真想潜入卫国公府杀卫国公,用你们所不知道的剑法杀人再离开便可,何必非要用几无人会的明泉十三杀人,留不利的证据下来。”
“我是受了重伤,但我的伤同卫国公府无关,早在上月月初,我便离开了京城,确实很巧,我重伤回京那晚,便是卫国公遇刺身亡之时。”
“故意用明泉十三,再以此为说辞,不失为良策。”长孙曜冷冰冰地道。
司空岁认可长孙曜这个说法,又道:“话虽如此,但仅凭明泉十三就给我定罪,也未免太过武断了,明泉十三是几无人会,可你不是也会,我可不曾教授太子明泉十三。”
长孙曜眼眸略阖些许,神色越发淡漠。
“你既能学明泉十三,那再有一两你我不知道的人会明泉十三,也不奇怪。”司空岁平静道。
长孙曜却是又道:“你同孤父皇是什么关系。”
司空岁面色不变:“没有关系。”
他斟酌片刻,低了声,又问:“阿明在仙河和景山遇险时,是你救了阿明。”
长孙曜冷着眼看他,并没有回答。
司空岁不在意,又道:“辟离便当是还礼,从此,你与阿明两不相欠。”
长孙曜漠着脸:“天下都会是孤的,辟离自然也是,凭什么两不相欠。”
司空岁面色一沉,深觉长孙氏骨子里的抢掠性子改不了。
说罢,长孙曜的目光越过司空岁,落在后头瞪眼的长孙明身上:“放肆无礼,蠢笨无知。”
长孙明紧皱眉,一个雪球砸了过去,她虽没听到二人说什么,但她看长孙曜看她那表情就知道,绝没有好话。
长孙曜偏头避开雪球:“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混账。”
司空岁更不高兴:“阿明比你……”
“顾长明,立刻给孤滚过来!”
长孙曜忽地提声斥,直接打断了司空岁的话。
长孙明没好气地冲过去:“你这个讨人嫌的混蛋。”
司空岁一怔,拉住长孙明,止住长孙明要将竹篓子砸长孙曜的冲动,温声:“阿明。”
“师父,吃完了,我没嚼。他才是混蛋,他的话你都不能信的。”长孙明觉得委屈,以为长孙曜是同司空岁说了她什么坏话。
司空岁:“我知道,我们回京。”
“好。”长孙明想都没想,立刻应了,扭头看一眼长孙曜:“回京咯。”
“谁要同你们赶夜路回去,明早再回。”长孙曜语气不好。
长孙明将竹篓往司空岁怀里放,好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同我师父回京,你自己待在这。”
长孙曜面色倏地一沉。
张氏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了,看到司空岁一头银发愣了愣,但并没有害怕:“孩子,这是?”
长孙明简单介绍,张氏听罢:“好好好,饭做好了,快进来吃饭,多一个师父也够吃。”
长孙明犹豫看司空岁,司空岁便道:“吃完饭再走。”
张氏咦了一声,道:“这么晚还要赶回去?不安全,还是明早再走吧。”
司空岁微微一笑:“不便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张氏说着,喊钱大多加个碗。
忽又有极快的脚步声传来,是陈炎并几个金廷卫。
陈炎快步入了院中,看到张氏,略默了默,同长孙曜行礼:“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张氏惊讶看众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深觉这些人身份不一般。
陈炎没听到斥责的话,便极快将这次雪崩情况禀明,伤了几名金廷卫,但无人有性命之忧,还剩了几匹马,现下快马回京,明早便能回到京中。
长孙曜睥着陈炎,未语。
陈炎明白了,又行一礼,道:“属下立刻派人回京安排,明日便能派车驾来接公子。”
长孙曜听罢转身。
陈炎立即唤了两名金廷卫上前,安排下去。
张氏数了数,竟多了十三人,她见陈炎吩咐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实在是住不下。”
陈炎摆摆手,让剩下的金廷卫一一隐了身形,道:“大娘不必管我等,我等不需歇息。”
“饭总该吃的,你们等等,我给你们煮些热食。”张氏又道。
陈炎默了默,他们虽死里逃生,但这二三日也没有好好休息用过膳,便道:“劳烦了。”
张氏笑道:“不劳烦。”
她说着,又喊钱大带长孙明和司空岁先去吃饭。
几人的晚饭是做好了的,张氏还念着长孙曜没有吃喝,又见陈炎对长孙曜恭敬有礼,便将为长孙曜准备的饭菜端了给陈炎。
“你家公子同他娘子吵架了,生闷气了,不吃不喝,这身体怎么受得了,这是给你家公子的做的晚饭,你去端给你家公子,好歹劝着吃些。”
陈炎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娘子?吵架?生闷气?
“虽说是师徒,但我看长明姑娘的师父年纪是太轻了些,总要避着些的,你家公子看着又该生气了。”张氏低了声又叹道。
陈炎这方彻底明白过来,斟酌片刻后,解释:“大娘弄错了,小公子是男子,是我家公子的弟弟。”
张氏惊得瞪大眼。
陈炎又道:“小公子只是生得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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