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长明都明白,裴修与李翊说出来的不说出来的,她都明白,她与长孙曜的身份太过悬殊,他们担心她,同时对长孙曜恐惧。
她淡淡道:“如果他是我的,我不会放手,如果他不是我的,我不会强求。
“我不一定要做他的太子妃。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许他有我一个人,如果他哪日心里有了别的女子,又或是因为需要而有了别的女子,不管是一个还是一百个,我都不会吵闹,他纳侧妃入宫,我也绝不在他面前。但我会在他有除我以外的第一个女子时,离开他,谁也不能阻止我留下我。
“我喜欢他,但不管多喜欢,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委曲求全,我绝不会接受与别的女子一起在他身边。”
这是她的立场,可她心底却是相信他的,相信他的心。
她又道:“什么合适不合适,什么身份悬殊,我都不在意,我看到了他的真心,很久以前,我就看到了,我这样不被世人容许的身世被揭后,他的心也并不曾改变。”
李翊裴修呆怔地她。
花厅门被轻推开,长孙曜蓦然出现。
“孤只会有你一个太子妃。”
长明惊愕回身看去,李翊吓得站起来。
长孙曜阔步走向她,继续道:“孤不会有侧妃,也不会有别的任何妾氏,今早出宫前,已经命人去了陈王二家,与二氏女解婚书,并赐二氏女解婚添妆,不出半日,这个消息便会传出去。”
李翊不敢置信地看长孙曜,皇族娶妻纳妾,先许婚约,若要解除婚约,便予解婚书,再赐下金帛与女子以后婚配的嫁妆添妆,以作赔偿和彰显皇室风度。
那赐下的添妆金帛与下聘是完全不一样的,解婚添妆并不多,大多只是走个过场,但只要收得了解婚书与解婚添妆的人,都会立刻明白。
但婚约之重,普通人家也很少有退婚之举,更别说是皇族,储君。
长孙曜在她面前停下,看一眼李翊裴修二人,又看着她道:“抱歉,孤不是有意听你们谈话,是有人声音太大了,要你离开京城,要你走,叫外头伺候的宫女听到,宫女怕出事,才来禀告了孤。”
李翊闻此面上微微抽搐地看裴修,裴修面色更是难看,李翊也才方反应过来还未行礼,赶紧拉着呆立的裴修与长孙曜行礼。
长孙曜漠然抬掌免了二人的礼,又与长明道:“孤听到的比较多。孤起初是不小心听到了一二句,可那些话叫孤没有办法不继续听。”
李翊面上又红又白,猜得他的话长孙曜必然也听到了,长孙曜与他李家也是恩人,他……
长明也知自己说的话也该都叫他听去了,面上不由得发烫。
长孙曜又道:“你是孤自己选的太子妃,孤在襄王陵王泉之下,便将九州司雨与了你,孤一直都是认真的,从未有半分的玩笑,只倾心你一人,绝非戏言。”
长明面上绯红一片,怔愣看他,九州司雨,九州司雨现在……
长孙曜从袖中取出九州司雨佩,重交予她手上,道:“孤刚去了昭院,取得了你藏起九州司雨。”
李翊在后头探着脑袋,看着九州司雨佩,又听长孙曜说,他自然知道这九州司雨是何物,眼睛瞪得愈发大,长孙曜在襄王陵王泉之下便将九州司雨与了长明?!
“我……”长明僵僵托着九州司雨佩,并没有收起,也说不出话来。
长孙曜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那是李翊和裴修都不曾见过的模样。
他低眸取九州司雨佩,为她系在腰间,郑重道:“你说得对,孤的心不曾改变,一刻都不曾。”
第129章 生辰礼
长明的脸烫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满脑子都是长孙曜的话,一刻也没有办法不想, 他还是这样直接,什么话都敢说,她也再顾不得李翊裴修惊骇的面色。
她到水榭时, 也还是这般模样,面上带着并没消退的红。
等在水榭的奈奈一眼就看到长明面上的羞赧悦色,长明虽还是男子的衣着打扮, 但并未束胸缠腰。
今日是长明的生辰, 长明于外也再不是什么死囚重犯, 也不是男子, 更不是什么奴籍官妓,长明如今是自由身,且更是四公之一,这大周唯一的女公。
奈奈自然又激动又欢喜:“国公!”
长明听到奈奈这突然的一声国公,懵了几瞬,也便她发懵的几瞬,一团白就连冲带撞地从空中俯冲下来,猛地扑进她的怀, 长明蓦然睁大眸,被雪宝撞得连连后退几步,险叫雪宝撞得吐血, 眼前一阵晕眩。
她勉强才抱住扑进怀里的雪宝, 这必然是全天下最呆又最惹人爱的白玉爪, 没点命真养不了这傻孩子。
雪宝扑腾扑腾地往她怀里凑,呜呜咽咽地啼叫, 长明听它这委屈的声音,轻轻地一下一下地顺它炸起的雪羽,一个多月不见,它竟瘦了,以往雪宝可是胖得快要飞不起来。
“乖啦。”她低低哄道。
奈奈也被雪宝吓到,看长明无事才舒了口气,道:“雪宝总想着国公,我怕将它放出来会乱跑,被人抓去了,所以就关了它一月,刚回府里,它扑腾的厉害,我想它是憋坏了,就放开了会儿,没想到就满府邸飞了,雪宝真的很想国公。”
裴修李翊是快马赶来的靖国公府,奈奈是稍后从裴家过来的,李示廷比裴修李翊晚些赶来,长明这刚见罢李示廷。
长明怀抱雪宝,雪宝是再黏她不过的了,她笑着看奈奈,道:“你们好好的,便再好不过了。”
奈奈眼睛有些发红,用力地点头。
封爵之事传遍了京中,加上又是长明生辰,各方拜帖贺帖生辰礼与贺礼不断,如今长明发了话,礼一概不收,只收贺帖,再予还礼答谢。
李翊说大家该庆祝一下,便命人去李家请李夫人和李翰夫妻过来,午膳在靖国公府用,一来为她庆祝生辰,二来是恭贺封爵。
午膳之事已经安排下去了,但靖国公整理起来还需些时日,以往她在京中时,府里的银钱都是裴修管的,她在南境时,府里是裴修李翊照看管着,管家管银钱这事,是以,这回还是将靖国公府托与了两人。
长明将这些与奈奈简单说来。
奈奈道:“国公放心吧,我都晓得。”
长明温声又道:“如今师父还未回来,但我身上还有伤,还需暂住东宫养一阵,我想你便还在靖国公府打理诸事,师父回来了,有你在我也更放心。”
奈奈早便知道长明与长孙曜是有情的:“国公放心!”
奈奈说罢,指了指雪宝:“可雪宝恐怕,我是扯不下它,将它留在公府了。”
雪宝又呜呜咽咽起来。
长明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看着雪宝哄道:“你就同我先去东宫住着。”
她见周遭无人,又与奈奈低了声道:“你若是有心仪的人,便与我说,我会安排。”
早在她去南境前就与裴修李翊说过,若是奈奈有了想嫁的人,便请他们安排,她给奈奈备了一份嫁妆,可没想到,她从南境回来,奈奈也并没有出嫁。
奈奈面上立刻涨得通红。
*
李翊安排罢接人的事,正备着歇会儿松口气,谁知竟来了宫人,长孙曜传他。
李翊眼珠子都吓得差点瞪出来。
裴修从花厅出来一句话都没说过,沉默得骇人,这会儿也顾不上李翊惊变的面色。
李翊知道裴修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长明与长孙曜之事,说起来他也没缓过来,只不过比裴修好些罢了。
他在花厅那会儿同是又惊又煎熬,好不容易才与裴修出了花厅,这也没多会儿功夫,他知道这会儿长明是与他爹见面去了,长明见罢他爹多半要见奈奈和雪宝。
长孙曜这会儿召见他,长明必然是不在的,长孙曜是特挑着这个时间传他的。
宫人见李翊没有立刻动作,马上又提了声请了一遍,不容李翊有片刻的拖延。
李翊咬牙去了,心底想着他方说的话,哪些话叫长孙曜不高兴了,可一回想,只觉裴修的话应该更令长孙曜不悦,不会问完他的罪就问裴修的罪了吧?
他心情忐忑地走到了砚意堂,不安地与长孙曜行礼。
长孙曜神色淡淡,睥一眼李翊,阖了盖碗。
不过是一个极寻常的动作,长孙曜的声音也并不大,可李翊看到长孙曜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来,蓦然打了个寒颤。
他立刻低了头,心里哀嚎起来,恨不得长明现在就过来。
长孙曜叫李翊抬头。
李翊艰难痛苦地抬起头。
长孙曜眸色沉沉,看着他的手,漠声:“再敢拿你这双爪子碰孤的太子妃,孤剁了你!”
李翊煞白了脸,脚下一软瘫了下去。
长孙曜看一眼陈炎。
陈炎立刻叫宫人将吓得懵了的李翊带出去。
两个男子抱一下倒也还好,但长明是女子,昨夜摘星楼,李翊还那样抱长明,自然不合适,饮春与长孙曜禀告了这事,长孙曜昨夜就差点要掐死李翊。
陈炎面色异常严肃,重声道:“太子妃是女子,男女有别。”
李翊白着哭丧般的脸,僵硬点头:“我、我记得了,以后会注意。”
陈炎安排罢李翊回砚意堂,他看得出,比起举止略为轻浮,以三千万求娶长明救长明的李翊,其实那个裴修才是对长明动情的人。
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长明也很珍视裴修,只不过看长明的模样,长明肯定不知道裴修喜欢自己。
长孙曜一眼看出:“有什么话直说。”
陈炎斟酌开口:“臣想起很多年前,在仙河见过太子妃身边的那个裴修,裴修是追着太子殿下要辟离的人。”
长孙曜并未在裴修面前露面,必然是不知道那日的人是裴修。
那时裴修也不过十五六岁,一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面对数百金廷卫亲卫,就是害怕,也强撑着追长孙曜的车驾,请求长孙曜还辟离,因为辟离是长明自小用的佩剑。
恐怕那时,裴修便对长明有情。
方长明还将靖国公府托与李翊裴修照看。陈炎又道:“太子妃还为燕王时,燕王府上下也都是这个裴修打理的,太子妃从不管银钱等物,尽数交于裴修支取。”
一个松鹿书院的头名学生,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自己的府邸都不管,却替长明管钱管人管府邸,而长明将一切交予裴修,也足见对裴修的信任和不同。
长孙曜神色冷漠:“他还想让太子妃离开京城。”
陈炎看长孙曜这模样,知长孙曜怕是也早看出裴修对长明有情,便又斟酌问:“太子殿下,可要安排人替太子妃打理公府?”
长孙曜冷道:“不必。太子妃信任,他愿意做,就让他做着。”
陈炎见长孙曜神色冷漠不屑,想来是根本没把裴修看在眼里。
长孙曜很清楚,长明对感情之事很是迟钝,不摁着长明一句一句的说,长明根本看不出谁人对自己有意,他起初也恼她的迟钝,但近来却越发觉得,这迟钝并非全然不好。
“这个裴修是什么情况?”
因着长明,陈炎还真是比较清楚裴修情况的,便禀来:“云州仙河人士,出身仙河首富当地大族裴氏,曾是松鹿书院头名,也是秦文孝的学生。”
秦文孝便是松鹿书院专修先古武王文的大儒,曾做过太子太傅。
“永安三十年状元,现翰林院从六品修撰,性格刚直,不喜人情往来,平日也不结交依附权贵,京中往来者,只李家与太子妃,翰林掌院对其多有不满,以往因太子妃倒并不敢为难。”
长孙曜听罢,淡漠道:“给沈宜之传令,让裴修明日到吏部去,便叫他从主事做起。”
*
长明只着中衣趿着木屐便出了浴房,缎子般的墨发似瀑布般地垂下,宫女打起宫帷,长明自外而入在一人半高的镜前立着,另有宫女捧着羊羔绒般柔软的帕子替长明拭发梢沾的水雾。
身后伺候的宫女偷偷往镜中瞧去,镜前立着的女子低垂着浓密的卷翘长睫,半掩着浅琥珀的眼眸,雪白的肌肤透着薄粉,五官精致得似仙人一笔一划描出的般,得其十之一二便已是倾国城的绝色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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