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很快,整个燕市陷入到了过年前的气氛中,好多商铺开始挂上了红灯笼,橱窗里展示的商品也与都过年有关,不远处的街边路口,搭建起一个简易售卖亭,开售售卖烟花爆竹。
虽然扬名武馆的员工们因为工作的原因,得到年根才能回家,不过火车票提前20天发售,他们每天计算着日期,看自己的排班情况,好提前买票。
“你们准备哪天走,年后哪天回来,都到我这里来登记下,我得提前排年后的课表,贴出来,让学生知道什么时候来上课。”刘燕生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两个公司的员工人数不多,总共就这么二十来号人,都是要么推荐,要么介绍来的,老家距离燕市都不算远,鲁东、豫南、赵北的居多,都是既通火车,又有长途汽车的地方,便是买不着火车票,还能坐汽车,回来的时间基本上都能保证。
刘燕生继续强调:“大家一定要按照定好的时间返程,真要是有特殊,实在回不来的情况,一定要提前给我打电话。”刘燕生顿了顿,环顾了下大家,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有谁不当回事儿,咱们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大家纷纷笑着,保证一定按期回来。
等散了会,林仙鹤和张臣走到一起,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
张臣:“我留下来值班,初二再回去。”
林仙鹤:“有燕生师兄在,还用得着你留下来值班?你就是不想嫂子,难道不想孩子吗?”
张臣被林仙鹤戳破,呵呵笑了两声,说:“大人的事儿,你小姑娘家家的少管!”
把林仙鹤给气得不行,猜测着他估计又是被哪个女人绊住了手脚,猜想着张臣有什么事儿都和刘燕生说,便去问了他。
刘燕生倒是也没帮他瞒着,说:“他最近跟两条胡同的一个发廊妹走得比较近,那个女的头一年来燕市,在这边也没亲戚朋友的,怕自己过年太凄凉,就想让张臣留下来陪她。”
林仙鹤气得拍桌子,“我真是闹不清张臣师兄到底是精明还是傻,哪个炕头热,哪个炕头凉,他不清楚吗?为了个站街女,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我这两天听见嫂子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过年,说孩子想他了,他可真是……”
刘燕生给她倒了杯水,“消消气,我这两天再劝劝他。”
劝他有用吗?自从来了燕市,发现了张臣总喜欢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林仙鹤也好,刘燕生也好,都没少劝他,可他听了吗?
林仙鹤把外套一脱,扔到椅子上,撸起袖子,眼睛瞪圆,恨恨地说:“不行,我得去找他打一架!”
“去吧,替我多打他两拳。”刘燕生笑着摇摇头,将外套帮她收起来。
陆续有员工过来,登记自己离开和回来的日期,刘燕生就在办公室里做记录。等闲下来时,也不免想起张臣的事儿。
他从师范毕业,辗转拜入到师父门下后,认识了张臣。张臣是这茬师兄弟里年纪最大的,像个老母鸡一样,看护着下面的师弟、师妹,却一点都不排外,对他特别照顾,不管是从生活上,还是武艺上,让他可以迅速融入进来,摆脱丢掉铁饭碗选择理想、前途未知的迷茫中。
他和张臣是师兄弟也是最好的朋友,出师之后,张臣回老家结婚,不久之后,媳妇怀孕,他就来了燕市,跟刘燕生一块创业。
原来盾牌安保公司是刘燕生的,扬名武馆是张臣的,可是后来两边不管是员工还是业务方面都撕扯不开,张臣便主动提出,两家合一家,让刘燕生当一把手,他自己做二把手。
刘燕生也没谦让,就这么将两家公司都管了起来,张臣这个二把手也谨守本分,听从刘燕生的安排指挥,这才能用只有两个全职员工的草台班子,发展成现在二十来人的微型公司。
张臣这个人,优点很多,作为朋友也好,合作搭档也好,都没得挑,是能生死相托的,但在私生活问题上,不光是林仙鹤,就是他也看不过去,别说已经结婚生子了,就是单身男人也没这么玩的。
可张臣别的事上都听劝,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劝都没用,有时候说得深了,他能消停了几天,但很快就故态复萌。
他和林仙鹤都觉得让他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来,有他们做约束,张臣可以改变这种状态,可张臣高低不肯。
他准备陪站街女在燕市过年的事儿,他比林仙鹤知道得早,一向好脾气的他也给气到了,真想撬开脑壳看看他的大脑是怎么长的。不明白对师兄弟、对朋友都有情有义的人,为什么会对妻儿如此冷漠。
他劝不动张臣,心里头也憋着气,这两天都不爱跟张臣说话,要是林仙鹤能把他好好揍一顿,自己也能出出气。
他想着,就坐不住了,想去看看战果。这两人这么多年,不知道切磋了多少回,输赢不定,张臣虽然是男的,身材魁梧,有着天生的优势,但林仙鹤个子高、力气大,更为灵巧轻便,柔韧性也更好,两人各有优势,不分伯仲。
希望这回林仙鹤超常发挥,狠狠地将张臣碾压在地上。
刘燕生这样想,正在和张臣过招的林仙鹤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招招都下狠手,丝毫没有跟平时对招那般,留有几分余地。
闲着的员工们都围在旁边,不停地鼓掌起哄,有给林仙鹤叫好的,有让张臣加油的,引得一些结束课程的学员们也来围观。
刘燕生分开众人来到近前,正看见林仙鹤躬身抱起张臣的大腿,以“倒拔垂杨柳”的姿势,一个过肩摔就将对方摔倒在地。
这个动作,林仙鹤做起来很是轻巧,但难度去却很大,实力和灵活度缺一不可,既要有能举起远重于自己体重的重物,又要能找巧劲儿。
旁观者中就有人感慨,仙鹤师姐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大家也曾经问过她,她的答案只有一个,没多想,自然就会了。说白了,就是无数次实战后,身体自然就掌握了技巧。
刘燕生:“你们多多对练,总有一天也能像你们仙鹤师姐这样。”
刘燕生一边分出心神来,解答着员工们的疑问,一边关注着比武的情形。
张臣被摔在地上后明显是蒙了,林仙鹤乘胜追击,钳制住张臣的双手,举拳头就往刘燕生的脸上挥去。
刘燕生本能地伸出手臂格挡,林仙鹤那一拳头落在了张臣粗壮的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而后猛地往上一推,林仙鹤没有硬抗,身体往后一倒,躲避开来。
趁着这个机会,张臣双手拄地顺势一跃,站了起来,几乎同时,林仙鹤也站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准备和张臣继续战斗。
张臣恼怒非常,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安全距离,指着林仙鹤骂道:“你疯了吧?把我当你的仇人了,真下得去狠手啊你,要不是我躲得快,你一拳头下去我就破相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臣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胳膊、大腿都在隐隐作疼,疼痛加强了怒意,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师妹上辈子跟自己大概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心中想着,要是林仙鹤再敢下狠手,他也不管不顾了!
林仙鹤身上也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拳头打出去,对方疼,自己的拳头也疼,况且张臣身上都是坚实的肌肉,自己到底不是铁打的。
刚刚自己是下了狠手,但张臣并没有,不然,也不会被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让他吃了苦头,林仙鹤心里头憋着的那股子无名气消散了不少,准备见好就收。
刘燕生实时出来给她搭台阶:“好了,好了,都是亲生的师兄妹,就是切磋,点到为止,我宣布,这次是林仙鹤赢了,好了,散了吧。”又朝着围观人群挥挥手:“好了,这场比试结束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大家起哄着散去,很快,宽敞的武术教室里只剩下师兄妹三人。
张臣铁塔一般的大脸盘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指着林仙鹤跟刘燕生告状:“你看看他,还是亲生的吗?简直就是仇人,死命的打我,燕生,我跟你说,我要不是看着她是我师妹,我早就把她打趴下了。”
林仙鹤作为胜利者,此时洋洋得意地用下巴看他,说:“吹牛谁不会?要不咱俩再比试一场?”
张臣摸着被摔疼的后背,连连摆手,说:“好男不跟女斗!”
林仙鹤不屑:“便宜话谁不会说,你这话就跟打输了放话说你等着、我饶不了你一个道理。”
张臣气得不行,指着林仙鹤,跟刘燕生说:“看见了没有,就跟我说话的时候,小嘴叭叭的,嘴皮子溜得很,我真是招她惹她了我!”
刘燕生瞧着张臣呲牙咧嘴的样子,心里头暗爽,笑呵呵地继续和稀泥,“你还说好男不跟女斗,咋还不依不饶的?你这皮糙肉厚的,让她打两下就打两下呗,你不是经常说她手上有准头吗,她还能让你伤筋动骨不成?”
这句话把张臣满肚子的委屈,一腔子的抱怨全都给堵了回去,“我就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说完,转身,将铺了减震垫的地板踩得“啪啪”响。
刘燕生看了眼他的背影,笑着跟林仙鹤说:“看来还是没打疼。”
林仙鹤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摇摇头说:“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服,没办法了。”
刘燕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抬手拍拍林仙鹤的肩膀,说:“算了,每个人又每个人的活法,该劝的劝的,该做的做了,尽心了就好。”
林仙鹤点点头,说:“就是可怜了小孩子。”
第19章 小混混
刘燕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仙鹤说的小孩子是谁。他们从来没见过张臣的儿子, 张臣也基本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起。张臣媳妇怀孕了之后他就从老家出来了,中途也没回去过,就孩子出生之后, 回去了一次,在之后,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去一次。
他总说跟媳妇没感情, 是为了父母娶的, 孩子也是为父母生的, 可是你要是不乐意,谁也不能逼着你去结婚入洞房不是?这就是个为了让自己在外面继续当浪子,可以毫无愧意地流连花丛的借口罢了。
刘燕生把张臣的这些心思看得透透的,不过没跟林仙鹤说, 省得更给她添堵。点点头说:“是啊, 不是光给钱, 就算是尽了责任了。你也别急,离过年还有几天, 我慢慢劝他,肯定不让他在燕市陪那个女人过年。”
林仙鹤点点头,口中带着些怨气说:“你说, 嫂子在家里知不知道他这些花花事儿?”
刘燕生上师范的时候谈过女朋友, 因为他执意要放弃老师这个铁饭碗,去继续学习武术而跟他分手, 当时两人年纪都不大,刘燕生也不像现在这样成熟,两人包括两个家庭都弄得特别不愉快, 再后来忙事业没时间交女朋友,自问对女性也不太了解, 但是用常理来讲,枕边人对你是亲密还是冷漠,总是能分得清的,他回答说:“应该有所猜测吧。”
林仙鹤:“这样一年见一两次,连打个电话都不愿意的婚姻有必要继续吗?她为什么不离婚呢,这样的男人,除了给钱,要他有什么用?”
刘燕生笑笑,觉得林仙鹤这纯粹还是孩子的思维,便没有回答。
林仙鹤也并没有想听他的答案,继续说:“说来说去,还是怪张臣,不想跟人家过日子就离婚啊,还拖着人家,真恶心!”
刘燕生见再聊这个话题,林仙鹤的火气又该上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问:“你打算哪天回承宁老家?”
林仙鹤想了想,回答道:“迎春师姐说,年后她要去西北地区拍戏了,之后还会去全国好多地方取景,估计到时候没有时间见面了,我想等她忙完,跟她见个面,咱们聚一聚再走。”
刘燕生点点头,师兄妹里,同为女孩子的林仙鹤与梁迎春向来来往更密切些,他点点头,问:“对了,她之前不是说有可能要去港城吗?怎么样了?”
林仙鹤:“据说是那部电影因为一些原因要延迟开拍,不过,去港城的事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刘燕生点点头,笑着说:“到时候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北方过小年这天,梁迎春所在的片场杀青,她终于有时间赶回了吉祥路8号。
林仙鹤一看见她,就被她左右脸颊上各一块的冻疮给惊了下。
顾不得寒暄,忙问:“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梁迎春伸出手掌摸摸脸,微笑着说:“给女主角当替身,吊威亚,穿得单薄,脸上又有汗,给冻着了,没事儿,缓两天就好了。”见林仙鹤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忙安慰她,“不疼,就是痒痒,忍住不挠就行了。”
他们习武之人,难免磕碰到,受伤是司空见惯的,可还是头一回被冻伤,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又是皴,又是冻伤的,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你们不是在影视基地的棚里拍摄吗,怎么会冻伤?”
梁迎春:“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女主角要求实景拍摄,但她又嫌冷,于是导演要求我这个替身上。”
林仙鹤生气又心疼:“这叫什么事儿,不是导演说了算吗,为什么听女主角的,难道是她投资的?”
梁迎春给了她一个你猜对了的表情,说:“不是她投资的,但是她男朋友投资的,听说是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
一直听着两人聊天没插嘴的刘燕生连忙打断他们:“这儿风太大,你们回屋聊去,迎春,我去给你买冻伤膏,我小时候年年长冻疮,都是擦这个擦好的,你冻伤不严重,肯定能在去港城之前好利索。”
梁迎春俏皮地朝着刘燕生抱拳拱手,笑着说:“那就麻烦燕生师兄了!”
慢了几步才迎出来的张臣看见梁迎春立刻一副终于见到亲人的表情,“迎春师妹,你终于来了,你可一定要管管林仙鹤同志,太不成样子了,没大没小,对我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丝毫没有长幼尊卑,快把我欺负死了。”
梁迎春笑笑,跨上林仙鹤的胳膊,歪着头跟他说:“师兄,我们家仙鹤这么好,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欺负你?她是最讲理的,要是有人和他发生矛盾,那一定是对方有错在先!”
林仙鹤适时朝他投来一个得意又挑衅地笑。
张臣气得恨不能锤自己的胸口,“好你个梁迎春,我本来打算请你去吃火锅,给你接风的,接风宴没了!”
梁迎春的接风宴张臣到底还是请了。
就在距离公司四五站地的老字号涮肉店。一块吃饭的只有他们四位师兄妹,算是梁迎春的接风宴,也是送行宴。
张臣带足了钱,把菜单上的肉类都点了个遍,四个人都是大饭量,尤其还有林仙鹤这个大胃王,肉点少了还真不够吃,要不是桌子上摆不下,他还得继续点。
几人好长时间没吃涮肉了,一时间没顾得上说话,全都抢着涮肉吃,等闷头吃了一轮,把桌面上的吃食都消耗了一多半儿,才有空抬起头来说话。
因着这餐饭是为梁迎春办的,又许久没见,大家的问题都集中在梁迎春身上,问她这段时间拍戏的情况,问之后去港城的事儿。
张臣举起酒盅:“没想到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头最早走出去,港城啊,那可是国际大都市,迎春啊,出息了,师哥为你骄傲,我敬你一个,祝你这次走出去,能实现你当演员的梦想!”
说完,将酒盅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多谢,承你吉言!”梁迎春也豪爽地端起小酒盅,一口干了。
天气寒冷,他们喝的是38度的白酒,度数不高,喝下肚去火辣辣的,暖和和的还挺舒服。
他们的师父高江流是好酒之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中午、晚上都得整两口,酒量极好,一顿一斤酒不带醉的,最爱喝当地一家小酒厂酿造的60°的烈酒。他们这些师兄弟,轮班提着二十斤的大酒桶步行五公里路程去镇上给他打酒去。
师父经常会让徒弟们陪着喝两盅,幸好,他这几个徒弟酒量都还不错,不过,他们没有师父那么大的酒瘾,喝不惯高度白酒,不过喝喝38°的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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