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清楚的话,就不应该坐着不动!”薄采其怒斥道:“你难道到现在还指望云破军能够回来不成?我告诉你!等这事尘埃落定了,就是云破军回来了也没有用!”
一向笑脸迎人的薄采其怒了,效果远比容易发怒的人生气要明显的多,边上的人连忙劝他:“消消气,消消气。”
姚芹却好像无视了薄采其的怒火:“你觉得我一直在感情用事,因为无法接受云破军可能意外丧生的可能,所以才没有举动?”
“难道不是吗?”薄采其反问道:“如果要扶持云灭奴上位,第一重要的就是向云夫人表态,然后把孙家这种糟粕打压下去,如果要让别的将领暂代,现在就应该考察并选择有倾向的人,如果要自己上,那更是应该排除异己!”
“如果你不是沉浸在云破军出事的悲伤中,为什么总是喝令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薄采其犀利地问道。
姚芹叹了口气:“破军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自然不必多说,知道他可能出现意外,我当然是悲伤的,但是我也不是会被情绪左右大脑的人,我不让你们动,只是因为动了,我们的处境也许会变好,但是北疆民众的处境恐怕会更难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哪怕影响了民众,只要我们掌权后多注意,还是会恢复过来的!”薄采其说道。
“如果我要上位,或者我要支持某一方上位,那么我是不是要妥协,让出一部分利益获取支持?所以是让新学的学生成为他们的拥附门生,是让女子退出管理岗让给他们的族人,是让民众加赋税供养他们的亲族,还是让法律再次偏向于他们裁定?”姚芹的反问掷地有声。
“这都是必须要经历的!只有我们掌权,以后才能改革过来!”薄采其争执道。
“一个给出去又收回来的政权,再次给出去,还有人相信它吗?”姚芹问着,又继续说道:“而且你要花多少年把那些人都斗下去再收回来?五年?十年?十年能影响多少人?外面那些起义军能不能给我们十年时间?”
“那总好过在这里等死!”薄采其甩袖。
“我已有计议,只是还没确定是否要这样做。”姚芹说道。
“所以是什么?”薄采其问道。
“给我点时间,最多三天,我会给你们答案。”姚芹回答道。
“你最好真的有答案,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薄采其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对方,莫子焘笑了声:“行,那我们先告退了。”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其他人连忙行礼,跟着莫子焘跑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守在门口的姚芝才看向姚芹。
“你应该知道,时不我待。”姚芝说道:“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
“但是我们身处这个位置,就永远不能把民众的牺牲视为理所当然。”姚芹干脆地回答道。
“所以呢?所以你现在犹犹豫豫又有什么用?”姚芝忍不住走进屋子里:“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但是我有办法让损失变得最小。”姚芹说道:“我没有犹豫,我只是在等待时机。”
“什么办法?”姚芝问道。
姚芹却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小芝麻,你记不记得,我很久之前和你说过,我非常感谢和你互换身份,让我有了凭借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
姚芝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你说过互换不仅是对我生命的保全,也是对你的一种成全。”
姚芹笑了:“是啊,有了男子的身份,我想做的很多事情才能做到。”
“自古以来,只有男子可以拼搏获取功名,而女子想要掌权,只能通过父权、夫权、子权获得,不管是将门虎女、将军遗孀还是摄政太后,都是分享了她们父亲、丈夫、儿子的权力,才能号令众人。”姚芹感慨道。
姚芝有些不明白,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呢?”
“这些女性虽然失去了自己奋斗上升的可能,但是从一开始,他们的起点都很高,他们父亲、丈夫和儿子的拥护者,在有其他竞争者的情况下,天然也会拥护她们……”
“姐,你要干什么?!”姚芝感觉已经已经猜测到了姚芹的打算:“你……”
“还要多谢云破军在京城传出来的那些谣言?”姚芹忽而一笑:“你说,我和云破军心心相印两心相许,他一直知道我的身份,只是更想要北疆发展好,所以我们约定等北疆进一步安定之后才成婚这个剧本如何?”
姚芝惊讶地已经快要失去言语。
姚芹又继续说着:“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匈奴那边共同生活了快两年,又是青梅竹马,他知道我是女孩子也很正常吧?平时他那么信任我,肯定是因为爱情啊!现在他生死不知,我作为他的爱人,当然会想要嫁给他,作为未亡人送他一程?”
“我嫁给云破军,就是云家人了,担心云灭奴掌管不好北疆又忠心云家的,自然会支持我,支持云灭奴的,除了孙家这一派没用的货色,也不会反对我,其他将领没有占据大义名分,我未来也不会有孩子,云夫人她们不会担心我,我分享夫权代管北疆,是不是理所应当?”姚芹歪歪头,问姚芝。
“姐,你是疯了吗?”姚芝喃喃。
第234章
姚芝对于姚芹的选择完全无法理解。
“你要是想要权力,咱们纠结大家推选你上位也完全可以,你要是不想要出头太快,我们苟一苟,等过几年再以对方背叛云破军的名义剿杀这次上位的人,然后自己上也行。”
姚芝越说越无法理解:“你有什么必要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你刚刚提到的什么民众?你是疯了还是想做圣人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舍身成仁的想法呢?”姚芝情绪有点激动:“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爱上了云破军!”
姚芹看向姚芝,神色却很认真:“人活在这世上,总是要有点精神上的追求?如果我可以妥协无视,那我和那些政客又有区别?”
这已经涉及到哲学层面的问题了,姚芝只能反问:“所以你觉得你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就可以庇佑更多的民众?但是有意义吗?你现在办女学,等你死后,女学还存在吗?你现在让工厂关注工人权益,等你死后,能保证管理层不会将工厂私有化吗?你现在能保证适龄儿童入学,难道能保证以后学习的渠道不被垄断吗?”
姚芝自认为看的很透彻:“历史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开国初期政治清明,将更多的土地分给失地农民,亡国末期政治黑暗,土地兼并严重,上升渠道被堵塞,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后人提到你,只会和提到女帝一样,都是污名。”
姚芹却很有信心:“没有办法改变,是因为这是封建皇朝的特性,但是如果跳出封建帝制,就不会再走上老路。”
“而且,”姚芹拍了拍姚芝的肩膀:“人活一世,总要做点什么?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责任,既然我能做到,为什么不做?就算以后会失败,我已经把火种种下了,迟早会有人变了这天。”
这世上姚芹能够畅谈理念的人没几个,姚芝算是姚芹目前最放心的人了,于是不知不觉的就说得多了。
等姚芹看到姚芝那一脸不解,只能安慰弟弟:“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其他人是没这个条件,要是有的话,他们恨不得自己嫁给云破军!”
毕竟这可是能够占据大义和平演变的机会啊!
“你就不要被别人影响,总觉得我是个女人,成婚了这一辈子就毁了,你想想,如果是个男人,和某个女人成婚就能继承他的政治遗产和军权,那些男人会不会为了争抢成婚的名额打得脑浆都出来?”姚芹说服姚芝道:“因为我是个女人,其他争夺的人都没有我的优势,又天然对女人掉以轻心,加上无法否认我和云破军之间的关系,北疆能够尽入我手,难道不值得吗?”
姚芝很难否认姚芹想法的好处,但是对于代价也难以接受:“人家男人趋之若鹜,是因为娶了老婆之后,也完全可以纳妾、停妻再娶,我们都心知肚明云破军应该凶多吉少了,你如果嫁人,难道要守寡一辈子吗?”
“如果情势让我要一直以云家女眷身份活动,那就是守寡一辈子也没啥,反正你也知道,你姐我不打算在死亡率这么高的情况下生娃,”姚芹却很豁达:“至于说如果我们干得好,我又碰到了让我昏了头愿意嫁的人,改嫁也没啥吧?”
“那要是云破军没死的话……”姚芝忽然提到一个可能。
“啊,那先做一段协议夫妻,之后和离?”姚芹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云破军那个认路能力,除非是人死了或者被俘虏了,不然不可能杳无音信的!”
“那万一的万一,他回来了,你还没能完全掌握北疆,需要依靠云家势力?”
“那就是我和他之间对权力的争夺战了。”姚芹冷了表情说道。
看到姚芹这个表情,姚芝终于相信了:“我现在能够肯定,你是真的对云破军没有爱情了。”
姚芹白了姚芝一眼:“你想说我心狠就直说呗?我还能打死你不成?”
说完姚芹又说道:“我和云破军当然是很好的朋友,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也不是假的,但是通往顶峰的道路就那么一条,一旦进入你死我活的局面,自然不能心软让路,不然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姚芹倒是不介意让一让云破军,但是姚芹介意自己的政治理想无法实现。
如果一开始姚家没有被流放,云居安、姜国公、云破军几人也没有因为对姚芹的欣赏让她走上现在的位置,那么姚芹可能也会认命地将所有的想法藏在心里。
但是既然姚芹已经走到了现在的位置,有了对于北疆极大的影响力,甚至随着军阀割据局面的形成,能够进一步辐射其他人的地盘,并且随着北疆军的扩张而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要让姚芹继续接受一个封建吃人的社会,她才是真正会疯掉的。
当我不能救人的时候,我可以看着他们死去,但是当我有能力拯救他们的时候,我的良心就让我无法无动于衷。
面对是非利弊分析透彻的姚芹,姚芝也没办法说她的计划不好,只是……:“你想要嫁云破军,云家人同意吗?”
姚芹眨眼一笑:“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和,所以就看云夫人同不同意了?”
“如果不是为了让云夫人同意,我也不会和薄采其说要等三天啊!”姚芹说着大实话。
“云夫人怎么可能同意?”姚芝半点都不看好。
“她当然会同意。”姚芹却很有自信:“这太后和太皇太后,可完全不一样,毕竟皇孙可都是有自己亲妈的啊。”
妈亲还是奶奶亲?一般来说,还是要看是谁带大的。
但是如果是妈妈和奶奶一起带大的呢?
那可就说不好了。
姚芹觉得,以云夫人的清醒,应该很清楚,自己之前能够压制孙氏,靠的不仅是名分,更是实际掌权者是自己的儿子。
而如果云灭奴上位,即使云灭奴脑子清楚,并不会偏袒母亲,但是以云灭奴之前受到委屈依然维护母亲的做法看来,孙家人恐怕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这可不是云夫人想要看到的局面。
秉持着这种自信,姚芹很快就求见了云夫人。
“姚小将来拜访,不知是为了何事?”即使云破军生死不知,但是没有坏消息传来,云夫人就依然稳如泰山。
“破军一时没有音信,最近也是人心浮动,所以想要拜托您一件事情。”姚芹略带了点害羞的样子,微微低了头。
“什么事情需要拜托我?若是老身能做的,当然不会推迟。”云夫人说道:“你和破军十几年的兄弟,他信任你,所以我也信任你。”
姚芹明白云夫人这是为了云破军拉拢自己稳定局面,只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但还是继续自己的计划,说道:“夫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想要为破军守好北疆,毕竟我们说好了,等他这次回来,我们就成亲。”
云夫人整个人都僵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成亲?是澄清什么吗?”
“成亲,是成婚,不是澄清事情。”姚芹再次强调,还不忘补刀:“其实破军在京城就已经暗示过我们的关系了。”
云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你们两个男人,我儿子我了解,他绝对不会喜欢男人的。”
姚芹适时让脸上出现一些害羞的表情:“夫人您有所不知,我其实是女儿身,当初因为害怕姚芝身体不好,充军路上出现意外,所以才和他互换了身份。”
云夫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难以接受的云夫人打量了一下姚芹,明明看起来就是壮汉……定睛一看,云夫人不得不承认,姚芹看起来确实不太想姚家男人,虽然有力量有身高,但是人还是纤细了一些。
这么想着,云夫人又不相信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那小子喜欢的是美女啊!
看着姚芹的眼睛,云夫人没有感受到她提起云破军时有什么深刻的爱恋,结合现在的形势,云夫人瞬间灵光一闪、福至心头:姚芹并不爱自己儿子,她就是想要嫁进云家!
云夫人本身具备了一定的政治素养,她对于姚芹的目的虽然不能猜测完全,但是也大概能够明白,姚芹嫁入云家,对于她和对于自己来说,是一种合则两利的局面。
云夫人以前只有一种选择,就是扶持云灭奴,但是鉴于云灭奴的年纪和他讨人厌的外祖父家,如果云灭奴上位,云夫人肯定会有很多吞蟑螂一般恶心的时刻。
现在云夫人多了一个选择:和姚芹合作。
“好孩子!”云夫人立马变了脸,拉着姚芹亲切地说道:“破军那孩子生死不知,你现在嫁进来,搞不好会耽误一辈子啊!”
“我这辈子本来就和破军定了终身,他如果真的不幸,我也要替他好好孝敬母亲、友爱妯娌、抚养侄儿,才不辜负他。”听话听音,姚芹立马作出了承诺。
云夫人满意地说道:“好孩子,真是个痴心的好孩子啊,我作为母亲,不能棒打鸳鸯,这样,我马上就准备去姚家下定,云家主母的位置,虚位以待!”
姚芹瞬间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不用敲重鼓,人家就能明白。
两人默契地做好了决定,姚芹也就告辞,等云夫人来下定。
云夫人不是拖拉的人,花了一天时间找好了媒人,第二天就给姚家送了求婚的婚帖,又送了定礼。
薄采其和莫子焘听闻都惊呆了:“云夫人替云破军给姚芹下聘礼?!”
千里之外,本来收到消息想带着大儿子回去北疆主持局面的云居安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啥玩意儿?我夫人替我儿子求娶妻子姚芹?这不是侮辱人吗?姚芹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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