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楚彧便从他手里把盒子拿走了,道:“下去吧。”
李得福:“……是。”
李得福当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转身对素琴笑道:“尚寝,咱们先退下吧?”
素琴愣了一下,看了看楚彧和燕摇春二人,道:“李总管,奴婢还得记录皇上……”
李得福笑眯眯地道:“嗳,不着急,不着急,您在外边候着也是一样的,咱们还能说说话,请。”
素琴一头雾水地被带出去了,寝殿的门被合上,很快,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楚彧打开李得福送来的圆盒,问燕摇春:“我看看,哪里被咬了?”
燕摇春便把寝衣往下扯了扯,露出纤白如玉的脖子,道:“这儿,两个大包。”
楚彧看了一眼,洁白如玉的皮肤上,果然有两处微红,正好在锁骨上方位置,乍一看就像是两瓣桃花,娇嫩好看。
楚彧忽然有些紧张,定了定神,才用玉签挑了药膏,仔细替燕摇春涂上。
空气一时间安静无比,针落可闻,烛火爆了一个灯花,发出噼啪的轻响,火光跳跃起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那药膏刚涂上去凉凉的,挺舒服的,但是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些细密的刺痛,燕摇春微微蹙眉,往后退了退,楚彧立即察觉到了,低声道:“疼?”
燕摇春摇头:“还好,你继续吧。”
“那……”楚彧迟疑道:“我轻一些,等一会就不痛了。”
八幺八实在忍不住了,吐槽道:“光听你们这对话,我好像在什么限制级的现场,结果一看,就这?”
楚彧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压根没理会,专心致志地给燕摇春上完药,叮嘱道:“不要碰水,也不要抓挠,过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燕摇春唔了一声,四下看了看,发现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道:“我刚刚听那个尚寝说,还要记录什么?”
楚彧轻咳一声,道:“天子召幸嫔妃,尚寝局需要……一一记录在案。”
燕摇春傻眼:“她还得在这守着?”
楚彧微微颔首,又道:“不过李得福已经把她带出去了,不必担心。”
燕摇春沉思片刻,道:“那我岂不是要等半夜才能回去?毕竟回去得太早的话,她们会不会以为你……”
楚彧:……
第45章
帝王寝殿外。
廊下悬着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李得福拢着袖子站在那儿,老神在在,他旁边便是尚寝局女官素琴,她不时回头,看一眼那紧闭的殿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素琴忍不住低声道:“李总管,这是燕美人头一回侍寝,叫奴婢如何交代啊?”
李得福笑了笑,道:“尚寝且放宽心,咱们是奉了皇上旨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谁还敢为难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素琴踌躇道:“可宫里历来都是这样的,奴婢岂敢坏了规矩?”
李得福听罢,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这宫里头谁最大,谁才是主子,说的话就是规矩,咱们只管照做便是,至于其他嘛……”
他摇了摇头,嘿然一笑,未竟之语尽在不言中。
素琴似有了悟,忙道:“是,多谢公公指教了。”
……
殿内,楚彧手里拿着书,然而心思浮躁,并没有看进去几个字,因为燕摇春正靠在旁边的软榻上,拿银签子剔烛花玩儿,每剔一下,烛火便颤动起来,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燕摇春道:“我建议你晚上不要看书,对眼睛不好。”
闻言,楚彧便默默地将手中的书合上,目光落在燕摇春身上,明亮的烛光落入少女的眸底,眼波盈盈,灿若晨星,分外美好。
两个人就这样傻坐着,也有些奇怪,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燕摇春便提议道:“咱们来聊聊天吧,皇上。”
楚彧望着她:“聊什么?”
燕摇春本想说,聊聊你自己,但是对上那双深邃的瑞凤眼,她莫名就退缩了一下,话到嘴边变成了:“聊聊八幺八?”
八幺八当时就打了鸡血,激动地在楚彧的脑子里嚷嚷开了:“宿主大人要跟我聊天!快让我和她说话!”
楚彧:……
楚彧视若罔闻,尽管他不想在这个时刻提起八幺八这个东西,但是他又不愿意错过和燕摇春说话的机会,沉默片刻,道:“好。”
八幺八继续叫嚣:“你好什么好?宿主大人是要跟我聊天。”
燕摇春试探问道:“你觉得八幺八是什么?”
楚彧略一思索,道:“它应该不是人间能有的东西。”
燕摇春轻轻唔了一声,道:“是鬼神妖怪?”
楚彧摇首,分析道:“若说鬼神,生前也曾有人身,但八幺八显然不是,它的语气言辞,都像个非人的东西。”
八幺八愤怒:“你才是东西!我是系统,高贵的系统!”
“它还自诩高贵,”楚彧沉吟道:“这就证明它自认为比人要厉害,但是它又受某些规矩所限制。”
八幺八辩解:“这是我的工作。”
楚彧道:“它说这是它的工作,必须要认你为主,且遇到任何事情都要以你的意愿为中心,我倒觉得……”
他看着燕摇春,道:“八幺八像是由人或是神造出来的某种东西,为人所驱使,或许真如佛家所言,有三千大千世界,百亿须弥,在此方天地之外,还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本文 由企鹅君羊幺五二而七五二八一整理只是互不打扰罢了。”
没想到他竟会这样说,燕摇春有些意外,忍不住道:“你不觉得……有些可怕吗?毕竟大多数人对于未知之事,都是害怕的。”
楚彧想了想,很诚实地道:“起初确实有一些,但是未知之事无处不在,纵然是圣人,也不可能全知全晓,可怕的并非未知之事,而是不愿意去接受未知存在的事实,也就是世人本身的自大和愚昧。”
他说完,便看见燕摇春正古怪地盯着自己,微微一怔,迟疑道:“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燕摇春慢吞吞地道:“你说得很好,简直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下一刻,楚彧便听见了八幺八的声音:“宿主对楚彧的好感有小幅度上升。”
八幺八:“真是便宜你了,哼!”
楚彧的唇角微微勾起,八幺八见不得他得意,幽幽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个小幅度有可能是10,也有可能是1,甚至可能是0.5,你就猜去吧!”
楚彧压根没理会它发的牢骚,只专心和燕摇春说话,聊了半宿,燕摇春有些困了,她一向懒得很,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不知不觉间,她渐渐就从靠着变成斜倚,眼看就要躺下去了。
大概是觉得不合适,燕摇春硬是没有完全躺平,顽强地支着头,打了一个呵欠,楚彧见她这般,便提议道:“若是困了,不如去床上休息片刻。”
大约是觉得这一句不太妥当,他又解释道:“等时辰到了,我便唤你。”
燕摇春确实有点心动了,道:“我在这软榻上打个盹就好。”
楚彧微微抿起唇,忽然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不会食言而肥,做出什么冒犯之事。”
“啊?”燕摇春一怔:“我不是……”
楚彧不语,就那么看着她,凤眼中带着几分少见的局促和失望,他本就是燕摇春最吃的那一款长相,这么一来,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燕摇春骨子里那点毛病又冒出来了,下意识反思自己,难道刚才的拒绝很伤人吗?说起来,她与楚彧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他的人品不说了如指掌,但是这人的三观确实是正的,退一万步说……他真要做点什么,自己还不一定是吃亏的那个呢。
这么想着,燕摇春果断坐起身,道:“床在哪儿?”
楚彧带着她去了内殿,这里的布置并没有燕摇春想象中的华丽,就和雪月斋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张大床,确实是大,据燕摇春目测,至少有两米五,除此之外,床边还放着两盆冰,正散发出丝丝凉意。
“被褥每日都有宫人换过,”楚彧解释道:“不必担心。”
大概是怕燕摇春不自在,他又退了一步,道:“你自便吧,若有什么要的,唤我一声便是。”
说着,他便离开了,燕摇春早就困得不行,这会儿看到那床,倦意顿时涌上来,她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打了一个滚,然后就摸到了一点柔软的布料,燕摇春顺手拿起来一看,发现那是一块洁白的丝绢,有点像枕巾。
燕摇春太困了,也没有多想,把那枕巾扔到一边,就睡下了。
她原以为楚彧会来叫她,再加上这床也很舒服,所以睡得很安心,谁知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外面传来细微的人声动静,燕摇春一个激灵,忽然就醒了。
看着陌生的床帐,她的神智逐渐回笼,猛地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张望,天色已然大亮,满室通明,楚彧呢?
燕摇春连忙光着脚下了床,才出了殿门,就看见几个宫女正垂首静候着,见了她出来,齐齐行礼:“请燕美人金安。”
素琴站在最前方,在殿前侯了一晚上,她神色透着掩不住的疲倦,眼下挂着黑眼圈,面带微笑道:“燕美人起了。”
燕摇春估计她现在心里正在骂娘,不禁有些心虚,道:“尚寝辛苦了,皇上呢?”
“美人折煞奴婢了,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素琴微笑答道:“皇上早已经上朝去了,吩咐奴婢们不可打扰燕美人安睡,奴婢这就让人服侍美人洗漱更衣?”
“有劳。”
宫女扶着燕摇春又回了内殿,衣裳是早就准备好的,有人捧了茶来,是燕摇春喝惯的温茶,里面加了百花蜜,这是御茶房随时备着的。
燕摇春一边喝茶,眼角余光瞥见有宫女从床上拿了什么东西交给素琴,她定睛一看,竟是那一条枕巾,只是原本雪白的料子上面沾了些红色的染料,看起来像是……
燕摇春顿时醒转过来,昨天晚上太困,她没细想,但是看了那么多影视剧,她还能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的吗?
但问题是上面的血迹,燕摇春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那就是……楚彧的?
……
宣政殿。
此时正是早朝时分,底下的大臣们都发现,今天天子的心情似乎很好,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为了粮饷的事情当朝吵起来了。
楚彧的情绪依然稳定,道:“如今已是六月,即将入秋,北漠戎人已对我大昭虎视眈眈,粮饷切不可延误。”
户部尚书拱了拱手,急道:“皇上,南川与山阴多地有旱事,宜州洪涝,户部都已如数派了赈灾钱粮,今年才堪堪过半,各省税收尚未到齐,这下半年又该如何?”
兵部尚书立即跟上:“皇上圣明,臣代边关将士叩谢圣上隆恩,此番若是粮饷充足,今年必叫戎人不敢踏过沙河关半步!”
户部尚书看他一眼,板着脸道:“去年十二月才发的军饷,现在这才六月,兵部就催得这么急,我看未必就到了周转不开的时候。”
兵部尚书瞪眼:“将士们要吃饭,用什么周转?用陈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吗?”
“你——”
眼看两人就要撸袖子了,上方的楚彧终于开口道:“二位听朕一言。”
两位尚书皆闭了嘴,捧着笏板齐声道:“臣等洗耳恭听。”
楚彧道:“将士们镇守边关,领军作战,粮饷自是不可耽误,以免将士寒心,但国库亦需要支撑,这样,兵部先列出单子来,户部分三批调送,在九月之前如数交付,诸位以为如何?”
左相尚直忠道:“皇上此计既解了兵部燃眉之急,又让户部有了喘息,臣以为甚好。”
众臣纷纷附和,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虽然不太满意,但也不能说什么,各退一步,楚彧还出言安慰了几句,说两位都是忠臣,为国为民,高帽子一戴,两个臣子面上都有了光,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朝事到了午时方散,楚彧回到乾清宫,进殿一看,已是人去屋空了,其实他原本就没报什么希望,但是心里到底是忍不住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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