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福借着烛光,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上面的字,念道:“萧美人,擅长舞剑,喜……兵书。”
楚彧道:“明日你派人去藏书阁,让人把朕前年搜集到的那些兵书取回来。”
李得福忙道:“是,奴才遵旨。”
八幺八不禁感慨:“人才啊,周扒皮都没你狠,这就是古代资本家吗?”
楚彧:“你说什么?”
八幺八:“没什么……”
第49章
凌晨时分,殿内依旧烛火通明,书案上的四个烛台,灯油都是满的,因为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专门的宫人进来添油,确保那灯火不会燃尽。
书案上正趴着一个女子,沉沉睡着,听到宫人的脚步声,宁美人猛地惊醒,坐直身子,强打起精神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人答道:“回美人的话,正是卯时初了。”
宁美人将笔搁下,甩了甩酸痛的手,倒吸一口凉气,道:“我要见皇上。”
宫人垂首,恭敬道:“皇上已上早朝去了。”
宁美人:……
宫人继续道:“宁美人辛苦,皇上特意吩咐了,让奴才送您回庆和宫休息。”
宁美人头重脚轻地出了偏殿,抬头一看,天边已经略微泛起鱼肚白了,来时满心欢喜,打扮得花枝招展,回去的时候,宁美人满面疲色,发髻凌乱,她的贴身宫女见状,既惊又喜:“主子——”
宁美人摆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道:“我要睡觉。”
……
很快,宁美人侍寝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雪月斋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包括知秋和盼桃在内的宫人们,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燕摇春听见会难过。
谁料燕摇春跟没事人似的,如往常一般,照吃照喝,阮拂云来了后,两人凑在一起聊天说笑,燕摇春教她下五子棋,还刷了一波好感。
当然,这个好感度涨幅,燕摇春自己是不知道的,她只觉得阮拂云和从前不一样了,那些怯懦和腼腆就像浮尘,被吹开后,露出内里的美玉来。
阮拂云很聪明,只几个回合,就摸清了五子棋的规律,两人下得有输有赢,旗鼓相当,燕摇春一边落子,一边道:“说起来,总叫你阮妹妹阮妹妹的,你如今多大了?”
阮拂云笑了笑,道:“我已满十六了,过两个月便是十七。”
“嗯?”燕摇春讶异:“你年纪竟然比我还大?”
阮拂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太瘦了,看着显小。”
“真好啊,”燕摇春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感慨道:“天然抗衰老。”
阮拂云猝不及防,吃惊地睁大眼,尔后微微红了脸,却也不反抗,只乖乖任她捏着,盼桃端着果品进来,嗔道:“主子又在捏人家的脸了,从前爱捏奴婢和知秋姐姐,如今又喜欢捏阮更衣,可真是喜新厌旧。”
燕摇春听了,笑眯眯地道:“这世上大多数人的本质就是喜新厌旧的啊。”
她本是无心之言,谁料其他人都微变了脸色,就连神经大条如盼桃,也赶紧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燕摇春有些莫名:“怎么了?”
阮拂云踌躇道:“我觉得,比起宁美人,皇上还是更喜欢燕姐姐的……”
没想到她忽然说起这个,燕摇春不禁愕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当即有些啼笑皆非,道:“你们都在想什么?”
阮拂云见她面上并没有难过和失落之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岔开了话题,说起别的事情来。
燕摇春也顺着她的好意,其实宁美人侍寝之事,她昨天就知道了,用八个字来概括最为恰当,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燕摇春承认,在和楚彧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对方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些惊喜,譬如他极度稳定的精神状态,超强的动手能力,做出了电梯和自雨亭,还发明了算珠,以及他的某些观点,这些都令燕摇春倍感意外。
在不知不觉中,燕摇春已经对楚彧有了很大的改观,甚至有时候,她会把对方当成寻常朋友一样相处,但是昨天听见那一串银铃声的时候,燕摇春忽然意识到,那些不过是错觉罢了。
楚彧终究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并不是简单的隔阂,而是两个人在认知和三观上的差异,中间的鸿沟犹如楚河汉界,不可逾越。
这注定了他们未来将会背道而驰。
……
楚彧来雪月斋的时候,燕摇春正在小睡,知秋沏了茶来,恭敬奉上,道:“主子还没醒,奴婢去——”
楚彧摆了摆手,道:“不必叫她,朕先坐一坐。”
知秋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应道:“是。”
案几上的五子棋还没收起,黑白子散落着,楚彧盯着那残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遂问道:“她在和谁下棋?”
知秋答道:“上午阮更衣来过,主子和她下了几局。”
又是阮拂云,楚彧的眉头轻皱,难怪之前早朝的时候,阮拂云的好感度忽然上涨了5点。
知秋正欲收拾棋局,却被楚彧拦住了,道:“她执白子,还是黑子?”
知秋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道:“主子执白子。”
楚彧颔首,从棋盅内拿起黑子,开始研究起那残局来,知秋见他看得认真,只好站在一旁随侍。
燕摇春这一觉,便睡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楚彧正在下棋,下的居然还是五子棋。
燕摇春当时就傻眼了,震惊脱口道:“你怎么还会玩这个?”
楚彧闻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道:“这个叫什么玩法?”
燕摇春狐疑道:“你刚刚不是会下么,怎么反倒来问我?”
“不会,”楚彧摇首道:“我是根据残局,反推算出来的。”
燕摇春有点不信,看了旁边的知秋一眼,知秋便默默点头,表示他说的是真的。
燕摇春:……
楚彧拈着黑子,轻叩棋盘,道:“你没教过我下这个。”
不知是不是燕摇春的错觉,她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失望和低落,楚彧将盛放着白子的棋盅推了推,道:“我方才琢磨了一下,大概摸清了规则,试一试?”
燕摇春对他所说的反推棋局规则,还是有点存疑的,便真的坐下,和他下起五子棋来,起初,楚彧的手法明显很生疏,但是下了几个回合后,他便开始越来越熟练,埋暗子,设陷阱,围剿白子,他甚至还自创了几个阵法,燕摇春很快就节节败退,左支右绌,溃不成军。
不是,怎么能有人把五子棋都玩出花来啊?
一连输了六把,最后燕摇春索性投降:“不玩了。”
楚彧尚意犹未尽,评价道:“这个玩法简单,且容易上手,虽不比围棋复杂,却也别有趣味。”
燕摇春斜睨他:“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有趣。”
楚彧一怔,道:“你……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燕摇春只是觉得自己被一个新手吊打,有点丢面子而已。
不过这些就不用让楚彧知道了,燕摇春这才想起对方的来意,道:“伤口如何了?”
楚彧道:“还好。”
“我看看,”燕摇春示意他撩起衣袖,上面绑着的并非她的手帕,而是一段白色的丝绢,燕摇春微微挑眉,道:“有人帮你换过药了?”
“没有,”楚彧顿了顿,才继续道:“那帕子没绑紧,掉了,我另换了一条。”
他才说完,八幺八就冒了出来,用小人得志的奸诈口吻道:“大人,不给封口费的话,我很难帮你隐瞒啊。”
燕摇春疑惑:“隐瞒什么?”
楚彧:……
第50章
八幺八到底还是保有一点点良知,没缺德到那个地步,把楚彧的老底都掀了,虽然楚彧自己可能并不是很在意,他今天来雪月斋,除了上药以外,还要带燕摇春去一趟文思院。
一进尚宝司的大门,燕摇春便看见一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鼓捣什么,聚精会神。
楚彧唤了一声:“柳司丞。”
那人应声回过头来,眉眼俊朗,果然是柳宴书,他见了两人,表情既惊又喜,连忙起身打招呼,道:“喻少卿,喻姑娘!”
燕摇春看清他的模样,有点吃惊道:“柳大人,你怎么这么……黑了?”
柳宴书不知干了什么,整个人已经黑了一个度,尤其是和楚彧一对比,二者的区别愈发明显,他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倒显得有些痞气的英俊。
他举起手里的东西,兴冲冲道:“喻姑娘你看,这是什么?”
柳宴书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有一团黑色,不是墨痕,倒像是被烧焦了……
燕摇春再看他的右手,果然拿着那枚放大镜,柳宴书已经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说他是如何发现这圭镜能聚集阳光,又如何把自己的头发烧断了,下一步就是试着能不能点燃烛芯,凭空生火。
他眉飞色舞地道:“若是此物可以生火,日后岂不是完全不需要火折子了?”
燕摇春对他这种求知精神表示了肯定:“柳大人很厉害啊。”
楚彧淡淡道:“那夜里呢?”
柳宴书瞬间愣住,片刻后,他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啊,白天不需要点灯,晚上又没太阳。”
燕摇春看着他面露失望之色,有些不忍心,岔开话题道:“柳大人,我上回托你的事情,如何了?”
闻言,柳宴书果然将那点失望抛在了一边,自信满满道:“都已经做好了,我带你去看。”
他说着,带燕摇春两人入了尚宝司,屋子空间倒是颇大,就是没怎么打理,地上横七竖八摆了许多工具,到处都乱糟糟的,燕摇春还险些被绊倒,柳宴书下意识扶了她一把,满面歉然,道:“喻姑娘,你没事吧?我这确实有些乱了。”
燕摇春满不在乎地摆手,道:“无妨。”
楚彧望着他们二人,默默收回了抬起的手。
柳宴书很快就找出了磨好的镜片,递给燕摇春,道:“当时喻姑娘画出来的样式,未曾标注其厚度,我便分别磨了几片,薄厚不一,你看看,合适吗?”
他一共磨了五枚凹透镜,有薄有厚,最薄的那一片,甚至比燕摇春曾见过的近视镜片还要薄,这真是意外之喜。
正在她打量那些镜片的时候,柳宴书好奇道:“我琢磨了一下,这镜片只能把东西变得更小更远,喻姑娘要来做什么?”
燕摇春神秘道:“它的用处可大了。”
柳宴书兴致勃勃:“愿闻其详。”
燕摇春四下逡巡,见墙上挂着一幅字,便问道:“柳大人可看得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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