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两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却是显得刺耳万分。
随后,又有人被押了来。
这人大呼:“爹,爹……”
这人边叫边低头,一看地上自己兄弟的尸首,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
被押来的,却是刘文君的次子刘禹,刘禹一见此情此景,差点吓晕过去。
而那刘文君,已是疯了似的朝刘禹方向去,口里大呼着:“儿,我的儿……”
他面目狰狞,苍白如纸。
口里大呼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奔过去。
以至于几个大汉将军,竟都制不住他。
而高坐着的朱棣,轻描淡写地道:“杀!”
这一次,一柄刀,直接当着刘文君的面,直刺刘禹的后腰。
刘禹身躯打了个激灵,随即……口里还想说什么,刚刚发出一个音节,紧接着,口里便喷出了一口血来。
他扑倒在地,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从自己前胸洞穿出来的刀尖,随后,他喷出的血越来越多,双目便死死地看向刘文君。
刘文君发出了怒吼:“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为何要杀我儿子,陛下……”
他已知看向自己的儿子无用,便转身,脸色扭曲地看着朱棣,口里发出了怒吼:“陛下为何要如此?我乃大臣,历朝历代,可有当父杀子,有当殿杀人的事吗?即便商纣王、隋炀帝在世,也不过如此!”
此时,他顾不得什么了。
而百官见此场景,只觉得反胃,恐惧,当然……也有不少人……愤怒。
这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愤怒。
即便草民,都不会如此的虐杀,何况还是士大夫?
朱棣听罢,本是把玩着手中的镇纸,在这一刻,朱棣却突然微微动容,而后,他将镇纸搁在了自己的御案上,而后一字一句地道:“是吗?商纣王和隋炀帝,也不过如此?你的两个儿子,被诛杀,你很痛心吗?”
顿了一下,朱棣接着道:“不要急,这才是刚开始呢,对父杀子,这便是暴虐……”
朱棣站了起来,一步步下殿,他显得很冷静,甚至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怒之色,却给人一种残酷的感觉。
他随即一字字道:“督造海船,需要大量的大木,为看法大木,广西、贵州、云南等行省,征发百姓九万三千六百人,入山伐木,其中……掉落山涧者七十二人。又有,遭遇毒蛇、大虫、豺狼而死者四十五人。就这……便死了一百多人。下西洋……去时总计三万二千三百四十五人。可中途疾病,致死一千四百二十三人。遭遇海难而死者,六百五十二人。遭遇海贼,因剿贼战死者,七百五十六人。除此之外……伤残者,不计其数。”
朱棣一步步地走近刘文君:“为了下西洋,多少人埋骨他乡,又有多少人,面对那千层巨浪,在恐惧中死去。郑和曾言,说是海中疾病频发,许多患病者,宁愿跳海,也无法忍受疾病的折磨。更有人,因无法忍受海中的孤寂,回到陆地时,已是精神失常。”
“朕想问一问你。”朱棣凝视着刘文君,一字一句道:“他们难道不是儿子们的父亲,不是父亲们的儿子?他们难道没有亲人?他们受尽了磨难,所得来的是什么呢?是我大明的国威,还有便是那一船船的宝货……这些宝货,是他们用血换来的,是朕当初拿出了内帑,征发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换来的。”
“是啊,对父杀子,有违天和,可……若是朕今日不诛你的儿子,怎么对得起那些客死异乡之人,怎么对得起这么多的将士,怎么对的起朕自己?”
朱棣面色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他殷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禹,道:“现在你竟知道痛了?别急……痛的还在后头呢?”
他话音落下。
又有人被押了进来。
这一次,是刘文君的第三子。
这第三子刘进,进来便立即求饶道:“饶命,饶命啊,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无罪,我无罪!”
朱棣手指着刘进,却是冷冷地看向刘文君道:“刘文君,你来说说看,你的这个儿子,他有罪吗?”
刘文君大呼:“陛下不可再造杀孽了。”
朱棣冷着脸:“这是杀孽吗?”
此时,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道:“这是福报!”
说话的是张安世,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刘进的求饶所淹没。
朱棣继续凝视着刘文君,冷冷地道:“朕再来问你,这就是你所谓的杀孽?好,那朕问你,朕该如何……向那些死难的将士交代?朕又怎么向朕自己交代?朕将宝货给你,你拿去卖了多少银两!”
刘文君似乎眼泪都已哭干了,嘶哑的道:“十……十四万两……”
“好一个十四万两……”朱棣冷笑道:“你那宝货,数目乃栖霞的宝货数倍,可价格,却不到栖霞的一成!朕再问你,都卖给了谁,你从中得了什么好处?”
朱棣咬牙切齿,他怒了,一种自心底深处发出的怒火,已弥漫了他的全身。
朱棣道:“朕原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会拿走朕一点好处,可能拿走一成,也可能拿走两成,朕没想到的是,你胆子大的很,你敢拿走朕九成的好处,就……朕入你娘的,你竟还是君子,还你娘的两袖清风!”
这一下子……大臣们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此时,便听朱棣道:“杀,给朕杀,一个个……他全家四十五口……所有男丁,都给朕杀个一干二净!”
第196章 大开杀戒
听到一个杀字。
那刘文君三子刘进已是吓尿了裤子。
他战战兢兢地道:“陛下,陛下……这于我无涉,于我无涉啊!是俺爹,都是俺爹……”
他看向刘文君,哆哆嗦嗦地道:“是他……是他造的孽……陛下……他……他不是我爹……不是我爹……”
刘文君此时内心只有刺痛。
朱棣却死死地盯着刘文君,唇角勾着冷笑。
几个大汉将军预备要动手。
刘进则继续道:“陛下……我说的……说的都是真的,是俺娘告诉俺的,当初……当初她是与府里的周账房私通,才生下了我,我爹……不,刘文君他不知道,一直蒙在鼓里……陛下看看我……我与刘文君……可有半分相像?去岁的时候,我娘才告诉我真相……我贪图刘家家大业大,不敢认祖归宗……可我真的不是他的儿子……”
“……”
殿中安静极了。
刘文君本是想要哭着向朱棣求饶,饶了自己最后一个儿子一条性命,可现在……竟也沉默下来。
张安世:“……”
可那大汉将军,却哪里管得这么多,当下正待要提刀斩下去。
朱棣心念一动,千钧一发间,沉声道:“且慢。”
朱棣凝视着这刘进,道:“此事可当真?倘若你敢欺君,到时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进忙道:“此事一问便知的,我的亲生父亲……如今还在府上……至于刘文君这畜生……陛下,他实在与小民无关啊,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朱棣冷笑着看向刘文君,淡淡道:“朕自然不会牵累他人,若非刘文君子孙,自然可以赦免……”
刘文君如遭雷击,他心疼地挠着自己的心口,而后咬牙切齿地道:“好,好……真的太好了。”
此时刘文君像疯了一般,捶胸跌足地道:“万万没想到,家门不幸,我竟落到这样的地步,可是陛下……陛下……此子……此子却还需杀。”
朱棣一脸冷漠地道:“你也敢教朕?”
刘文君却道:“这刘进……若真是那账房的亲生父亲……那么……那么……那账房周成……虽是罪臣雇请的账房,可实际上,他却是罪臣父亲的儿子……”
“什么……”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绷不住了。
刘文君咬牙切齿地道:“臣的母亲,性如烈火,当初家父在外偷偷养了一个妾室,生下了这账房周成,等家父临死,害怕周成无人管顾,于是便私语罪臣,教罪臣照料,可罪臣如何敢光明正大地将他收入府中?于是……于是便教他改名周成,让这周成来府中做一个清闲的账房养着,他名义上是账房,实际上却是罪臣同父异母的兄弟……”
说到这里,刘文君大恨,咬得牙都碎了:“罪臣万万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周成,竟是勾搭自己的嫂嫂,还生下了这个孽种,这刘进,即便不是臣之子,可……可他……却也算是臣之侄,陛下既都说了,要灭罪臣满门,臣之子要杀,可臣之侄难道就不该诛吗?”
一旁看着的张安世,人都快要傻掉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捂住身边人的耳朵,手却扑了个空,这才意识到……好像朱瞻基今日不在这里。
可惜了他那好外甥朱瞻基不在,朱瞻基若知道,一定要气上好几天。
那刘进颤抖的声音传来:“胡……胡说,你胡说……这……如何可能……”
“陛下,罪臣所言,句句属实,也可以查证,这孽子……他……他和他爹,都是我刘家血脉……”
几个大汉将军看向朱棣。
朱棣微微颔首。
这个时候,他采信了刘文君的话。
于是大汉将军再不理会刘进的求情,直接一刀斩下。
便见刘进身体喷出一团血雾,伴随着不甘心的哀嚎,倒在血泊里。
刘文君似疯了一般,他浑浑噩噩地咧嘴,傻笑着道:“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
朱棣却是看向刘文君:“传旨下去……刘家人……一个不要留了。”
“是。”
几个大汉将军应命,拖拽了尸首而去。
吩咐下去后,朱棣便紧紧地盯着刘文君,冷声道:“刘文君,朕来问你……你到底贪墨了朕多少银子?”
刘文君惨然地瘫倒在地,其实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再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了。
接下来……无非是一次次的遭受酷刑而已。
刘文君期期艾艾地道:“得了……得了十一万两……运至的……乃是罪臣的彬州老宅……”
朱棣大怒:“十一万?看来到现在,你还以为朕是傻瓜,是吗?”
刘文君匍匐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带着哭腔道:“真的是十一万两……账目……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朱棣这个时候,突然大笑起来……
十一万两……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价值连城的无数宝货,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还有无数人鲜血换来的宝贝,结果……十一万两,就被一个户部的主事给偷偷贱卖掉了。
哪怕眼前这个人,贪墨了几百万两纹银,朱棣也认了,毕竟……财帛动人心。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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