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神官道:“若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师父,只需记住一句话,哪怕此生不想行善,也不要去作恶。”
陈微微重重点头。
司礼神官侧头看了看那把昭月剑,指了指:“这东西你找地方藏了吧,若你带在身上,必会被上阳宫的人寻到。”
陈微微又点头,再看时,司礼神官已是气若游丝。
司礼神官看着陈微微那泣不成声的样子,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他想着,留在人间最后的善意,就是给自己这弟子留个笑容吧。
“微微。”
司礼神官道:“为师这一生,原本觉得该有许多自傲之事,可思来想去,临死之前能让我觉得不愧此生的,便是没有害了你。”
陈微微爬伏在地,嚎啕大哭。
司礼神官道:“我在上阳修道多年,一直觉得我必有大成,想不到这大成,竟是这临死一悟。”
说到这,司礼神官缓缓闭上眼睛。
“我临死悟道,你不必悲伤。”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声音极轻的说道:“死得大成,我心圆满。”
第229章 知己
陈微微坐在那,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座师,他的眼睛似乎也逐渐失去了灵气。
司礼神官的尸体逐渐变得僵硬起来,人靠坐在那,像是一具本来就没有生命的雕像。
陈微微看着这尸体,可是眼睛里却好像没有尸体,只是一片空洞。
座师说,其实他动过私念,甚至起过杀心。
可是座师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就在座师没了气息的那一瞬间,陈微微甚至还惊醒过来,领悟到了另外一件事。
座师在死前,只说让他别回大玉,别回上阳宫。
却从没有说过,上阳宫一个错处。
因为错了的,本就不是上阳,而是他。
座师说,他来冬泊是为了寻机会杀了陈微微,然后吸收陈微微的魔功,以求长生之道。
座师在骗他。
如果座师真的打算这样做,那么到冬泊之后,座师有一万次机会。
以座师的实力,手中还有昭月剑,杀陈微微很难吗?
就算陈微微吸收了另外一部分魔功,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可他依然不是司礼神官对手。
座师来冬泊,是来替他死的。
不就是死一位上阳宫的神官么?何必非要是他的弟子呢?他的弟子又没错。
魔功入体,又不是陈微微主动选择,他也是受害者。
想到了这些,陈微微更加的心如刀绞。
司礼神官总想着,当初夜里,那孩子若有的选,怎么会选被魔功侵入?若那孩子有万夫力,怎么会不降妖除魔?
若非死一个,师父来好了。
座师说,你这个人啊,我总是让你多思考,你却总是懒惰。
座师还说,我知你修行之心,可也不能过度,该吃饭就吃饭,不然反而伤了身体。
座师更说过,我给你配的药,你要记得天天吃,那魔功终究是害人的东西。
哇的一声。
陈微微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此时哪里还会在乎这样大哭,是否会引来追兵。
“你不是朝心宗的弟子。”
就在这时候,他身后有人说话。
陈微微猛的转头看过去,就见那女子已经在不远处,他刚才悲怆过度,竟是没能察觉。
他起身,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女子。
就是她,害死了座师。
“你先不要动手。”
那女子道:“你身上有宗主魔功气息,但你又不是我门弟子,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死!”
陈微微一把抓起昭月剑,朝着那女子一剑斩了下去。
这一剑,带着烈烈剑芒,像是夜空中突然炸开了一条银河。
女子纵身后退,剑芒几乎是擦着她身子过去,虽未触及,可她身前的衣衫还是被剑气扫开了一条口子。
“你等一下!”
女子一边避让一边说道:“我看你们也可能是被人陷害,若我知你身上有宗主遗功,我又怎么会对你们动手?!”
陈微微哪里会理会她,只是一剑一剑的疯狂进攻。
可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有昭月剑,又怎么可能发出与司礼神官一样的威力。
“此事多半是个误会,若能解释清楚,我们或许能帮你报仇!”
女子大声喊着。
陈微微骤然停了下来,报仇这两个字,深深的刺中了他的心坎,比真正的一剑刺中,还要让他痛心。
师尊说,为了能活下去,你不要再回大玉,也不要再回上阳宫。
陈微微猛的抬头一声嘶吼,双眼的眼角,都有血泪缓缓流下。
他在心中告诉师尊,我一定会回大玉,也一定会回上阳宫。
他缓缓低头,看向那女子问道:“你说你能帮我报仇,你又如何有那般实力,若你们可以做到,也就不必藏身冬泊,连大玉都不敢回。”
女子摇头道:“非我等不敢,而是在等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后认真的说道:“你身上有不死功气息,但你显然不得修行之法,我可传你。”
陈微微:“你若会,你为何自己不修行?”
女子道:“宗主的修为,普天之下也少有人敌,是一等一的刚猛霸道,非女子身可以承受。”
“当初与上阳宫的人一战,若非被人偷袭,只凭区区一个大礼教,又怎么可能杀的了宗主。”
她大声说道:“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传你功法,再教你虫毒之术,报仇并非难事。”
陈微微道:“是你杀了我师父,你现在却再劝我跟你回去?”
女子道:“若你功法大成,你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仇也可以,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需等你神功大成,到时候我自尽于你面前都行。”
陈微微脸色明显一变。
女子道:“我叫杏梨,岳杏梨,是冬泊朝心宗的大师姐。”
陈微微站在那,好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眼神里又一次失去了灵气。
岳杏梨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轻轻碰了碰他肩膀:“你没事吧。”
陈微微缓缓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口血喷出来,身子向后摔倒出去。
倒下去之前,陈微微伸手指向司礼神官的尸体:“送我师父回那庄园,会有人把他送回大玉。”
师父,是想回大玉的吧。
天亮。
草束城的城门才刚刚打开,几辆马车就直接冲了进来,吓得守门的官兵都连连避让。
看出那是锦衣侯宁舒的车马,士兵们这才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宁舒的车才到小缺庄园门外,还没停稳,他便开门跳了下去,人大步向前,那貂绒大氅在他背后都飘了起来,哪里像个病弱之人。
几刻之后。
草束城中响起了钟声,紧跟着钟声就连成了一片,那是草束城中所有寺庙的钟都被敲响了。
百姓们全都很疑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很快,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消息,百姓们又都知道了为何会钟声四起。
据说,锦衣侯邀请大玉上阳宫一位大德神官前来,是为冬泊祈福,也是与冬泊高僧辩法。
可是就在昨夜,这位来自上阳宫的神官大人,在锦衣侯的小缺庄园被人暗杀。
这事,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别说是草束城里的权贵吓破了胆子,就连平民百姓都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可是上阳宫神官,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草束城,玉天子必会勃然大怒。
小缺庄园。
连子桑长鱼都急匆匆的赶了来,这事发生的突然,听闻消息后,吓得他到现在心跳都没有平复下来。
换了一身装束,扮作子桑长鱼随从的赫连游歌,此时却有些开心。
一位上阳神官死在这了,依着玉天子那般霸道的性格,必会出兵征讨冬泊。
他终究是娄樊人,所以一想到大玉与冬泊即将反目成仇,他如何能不开心。
子桑长鱼没有注意他,一直都在注意着宁舒。
“锦衣侯。”
子桑长鱼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发生的如此突兀,为何连消息都没能封锁?如今满城皆知,必是祸端,现在若封了四门还来得及,不能让消息这么快就走漏出去。”
宁舒却一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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