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灵山坐在空地上,说话的时候,他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
两群蚂蚁正在打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打的很惨烈,地上已经有一大片蚂蚁的尸体。
他问朱小祝话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这蚂蚁看起来都一样,它们打架的时候是怎么区分敌我的?
人要是和蚂蚁一样就好了,不管再怎么一样,能一眼就看出是敌人还是朋友,那该多好,可惜啊,人没有这个本事。
朱小祝回答道:“谁会注意到我,城里的大人物们都忙着大事呢,你我这样的,本来就是小角色,在大浪滔天的时候,小角色其实最好做事了。”
聂灵山嗯了一声。
他问:“你觉得这事,最后是大将军能赢,还是王洛神能赢?”
朱小祝回答:“陛下赢。”
聂灵山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如此好的马屁,被你抢着说了,就好像我丢了一百两银子似的那么难受。”
朱小祝道:“这话要是你敢抢着在陛下面前说,我就咬死你。”
聂灵山理所当然的说道:“那,还不是谁先说算谁的。”
他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这才问道:“你动手的时候,妥当不妥当?”
朱小祝道:“妥当的很,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御史大人倒也聪明,他出御史台之前让人假扮他进了马车,而他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从后门出去的。”
他继续说道:“若不是我从一开始就盯着他,也许我都被骗了。”
聂灵山道:“此人不来比来了好,不来死在半路上,有人可以说是大将军派人杀的,那大将军当然也可以说是别人杀的。”
他说:“主要是……咱们身上的差事,都太麻烦了。”
朱小祝道:“陛下让咱俩在怒山大营这边,还要保护好那位许姑娘,真难。”
聂灵山道:“陛下大概是觉得,你我在怒山大营这边,就没人怀疑歌陵城里出了什么事,是你我做的。”
他看向朱小祝说道:“难道你没发现,大将军他根本就不见咱们俩?自从你我到了辎重营之后,大将军连辎重营都很少来了。”
朱小祝恍然大悟:“看来大将军也猜到了一些什么,他不来,也不见咱们俩,不管不问,就是给咱俩创造机会。”
聂灵山道:“不知道许姑娘是什么身份,居然会让陛下亲自挂念。”
朱小祝:“我也不知道,但是按照计划,我杀了那御史大人之后,在尸体上留了一张纸条,告诉许姑娘,回去之后就对王洛神说人是她杀的,如此一来,便能帮她摆脱王洛神对她的怀疑。”
聂灵山点了点头:“陛下交代的事办了就好,你我这样的人……夹缝里求生存吧。”
朱小祝道:“咱俩这样的人,把该办的事办完了也就没咱什么事了。”
聂灵山道:“但愿吧,以后咱俩能全身而退,实在不行,等大事一了,咱俩就找地方隐居去。”
朱小祝道:“你有妻儿老小,我和你隐居个屁。”
聂灵山:“你给我家做长工,我给你开工钱。”
朱小祝:“小说故事里,长工都会勾搭家里女主人。”
聂灵山:“死!”
一脚就踹了过去。
朱小祝躲开,笑了笑道:“我孑然一身,还是自由自在更好,我想好了,真可以全身而退的话,我就离开大玉,去看看外边的大千娘们儿。”
聂灵山:“……”
就在这时候,林叶的亲兵过来,说请他们两个去中军大帐议事。
朱小祝有些担心的问了问那亲兵:“这位兄弟,可知道大将军突然让我们两个过去,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亲兵摇头道:“我只是个当值的,哪里知道大将军要找两位大人说什么。”
朱小祝点了点头:“也对。”
那亲兵道:“不过,刚才大将军把从歌陵来的两位御史大人给揍了,哎呀,那打的可是太惨了。”
他还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从鼻子往下,都打烂了,你说这言官言官,连嘴都没了,还言什么官?”
这亲兵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也不知道咱家大将军是不是对御史台出身的人不喜欢,咱也说不清。”
他这话像是无意说的,可聂灵山和朱小祝对视了一眼,俩人眼神里都一个意思……现在跑来得及吗?
第801章 本就是一步棋
林叶看向刚刚进门的那两个人,然后给须弥翩若介绍了一下。
“这两位,曾在御史台做事,在陛下出巡之前,将他们两位调入怯莽军中,一位是聂大人,一位是朱大人。”
林叶看向须弥翩若道:“若是你不信我,也不信怯莽军上下将士,那须弥大人终究还是要信陛下的人。”
须弥翩若:“那是……”
他要说不信,那不是找倒霉。
林叶看向聂灵山说道:“此番请两位大人过来,是为证实一件事,奉办处的大人们说,殿下被我囚禁在京州大营,所以派人来问问,若不是呢,当没这回事,若是呢,就给我定个死罪。”
须弥翩若瞪了林叶一眼。
聂灵山脱口而出道:“殿下不是早就回歌陵去了吗?”
这一句话,就让须弥翩若心里真的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件事如果照此发展的话,那么将脱离陛下预定的节奏,彻底进入林叶的节奏。
陛下当初安排辛言缺到京州大营来,这监国殿下被林叶怂恿唆使不回歌陵,是引出王洛神等人发力的前因,后果,则是林叶举兵谋反。
可若是殿下真的离开京州大营回歌陵去了,这理由正当的一方可就换人了。
陈微微倒是高兴。
因为无需他费力,林叶自己就找到了一条扭转乾坤的路。
所以陈微微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佩服林叶。
只是他不信辛言缺已经回歌陵去了,若真的回去了,辛言缺能连尚清讫的葬礼都不主持?能不安抚上阳宫弟子的情绪?
在他看来,辛言缺应该就在京州大营里,就是被林叶囚禁了,如果不是囚禁了,就是辛言缺与林叶是一伙儿的。
但林叶硬生生说成了辛言缺已回歌陵,那这样一来,把殿下弄丢了的可就不是林叶,而是歌陵城里的某个人了。
所以陈微微立刻就补了一刀。
他说:“须弥大人,你是查案出身,自然是比我看的透彻,也比我想的全面,我只是有一种猜测……”
须弥翩若只能说道:“大礼教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陈微微道:“会不会是歌陵内有人暗中掳走了回去的殿下,然后陷害大将军。”
须弥翩若一听这话,心说原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是我,是你小子。
陈微微很认真的继续说道:“我只是听闻,未曾亲见,所以也不好确定什么,只是一种判断……”
他说:“我听闻,咱们来之前,有人故意怂恿一大批人围堵奉办处,甚至想出让禁军出城来压住怯莽军这种丧心病狂的办法。”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歌陵城内掳走殿下,再栽赃给大将军,然后禁军还真的出城来了,那歌陵城内是不是兵力空虚?”
“若有人趁此机会起兵,假意说是已救出了殿下,但此时殿下伤重,难以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这设计的人,却得了殿下的密旨,暂时代行监国之权,然后宣布大将军林叶为叛逆之徒,进而起兵征讨。”
说到这他看向须弥翩若:“这些话,当然做不得数,只是我胡思乱想。”
须弥翩若道:“倒也,在理。”
陈微微道:“若此人早有布局,那说明不仅仅是殿下遇险,连在外巡视的陛下,都可能也已遇险。”
他语气严肃的说道:“再把此事都栽赃到大将军头上,那此人岂不是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大玉江山?”
须弥翩若:“在理。”
林叶此时说道:“殿下确实早已回歌陵去了,若须弥大人还需调查,我这京州大营里,没有任何地方须弥大人不能去。”
“况且……”
林叶指了指外边:“之前来大营里的那些女子都在,她们有多久没有见过殿下了,须弥大人和大礼教一问便知。”
陈微微问须弥翩若:“要去查查吗?”
须弥翩若道:“查……就查查吧。”
林叶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对聂灵山和朱小祝说道:“我自当回避,所以在这京州大营里巡查之事,还请两位大人为须弥大人和大礼教引路。”
说完后,林叶摘下来大将军令牌递给聂灵山:“持此令牌,可在大营中任意行走,只要是在此地,在怯莽军中,任何人不敢阻拦。”
聂灵山看着那块令牌,心说我这是接呢还是不接呢。
他犹豫的时候,朱小祝道:“那就请大将军勿怪,我们两个代大将军为两位大人引路。”
聂灵山心说那令牌倒不是递给你的,你是真敢接。
但事已至此,聂灵山也只能是把大将军令牌接过来,带着须弥翩若和陈微微出去了。
林叶把他们送到大帐门口便没有继续跟着,负手而立,看着那一行人逐渐走远。
不多时,谢云溪从远处过来,似乎这一幕她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
“你猜到了辛先生只要回到歌陵城内,就必然会藏起来?”
谢云溪问林叶。
林叶点了点头:“若要我起兵,要么辛先生只能是在这京州大营不出来,要么就是回去之后躲着不出来。”
他说:“他在大营里我出兵,便名不正言不顺,既然要打这一仗,当然还是师出有名更好。”
谢云溪看着这个俊朗的少年,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已经成长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其思谋,不知不觉间就连谢云溪都已跟不上了。
想想看,当初在云州城里,第一次坐上她马车的那个少年,那时候脸上还满是青涩,想做什么大事的时候,最先做好的打算是一命搏命。
现在,他早就已经不会在做什么事之前,想着最坏的打算是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林叶了,现在的林叶,不管任何人做他的敌人,那应该感觉到害怕。
“辛先生是个好人。”
林叶自言自语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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