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陈微微不来的话,他没有办法靠自己来完成这件大事。
现在他赌的就是陈微微与他一样,恨透了这个世道,又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世道上,别人的动力是满怀希望,他和陈微微的动力是……不服,不甘,不想认命。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的那一刻,李词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浊气。
“你等了许久?”
陈微微一边走一边问。
李词点头:“我一直都在等,有时候是等别人,有时候是等你。”
这话,说尽了他前半生。
陈微微道:“我以前也是一直等着,后来我发现让一个人一直等着不仅仅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双向奔赴会路程就近了一半。”
“双向奔赴……”
李词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你有几分把握?”
陈微微又问出了这句话。
李词摇头道:“王洛神在的时候我都没有七分把握,现在大概连四分都没有。”
陈微微笑道:“那你可真是个赌徒。”
李词道:“我配不上赌徒二字,真正的赌徒可不会在有三四分胜算的时候还犹豫不决,能称之为赌徒的,赌的都是那百分之一的胜算。”
陈微微道:“所以都输了,因为他们赌的是百分之一,坐庄的人给他们的幻觉是千分之一,实际上操作起来连十万分之一都没有,那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指的是庄家可能失误一次。”
李词沉默片刻后说道:“赌徒会把庄家表现出来的千分之一的胜算,自己放大到百分之一?”
陈微微道:“所以你最多只有一分胜算,也许连一分都没有。”
他才不信李词现在能有三四分的把握,去把辛言缺那样的人干掉。
李词道:“你知道我没有议程胜算,可你还是过来了。”
陈微微:“真正的赌徒,可不会在三四分胜算的时候犹豫不决,看到百分之一胜算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赌一把的心思了。”
他说:“你不承认你自己是赌徒,我承认我自己是。”
李词嗯了一声。
他递给陈微微一个包裹:“这里边有几件宝器,你先拿着,或许会用得到……我最近一个月要离开歌陵,与那娄樊人接触的事,你替我。”
陈微微点头。
然后问:“去寻帮手?”
李词道:“总得去试试,歌陵城里还有一个谁也看不透的老太婆。”
陈微微知道他说的是谁,也听闻了那天老太婆乘车逛了一圈。
可他并不知道那个老太婆,为什么就那么吓人。
“你要去找的帮手,真的能行?”
李词举起手:“一成。”
陈微微愣了愣,叹息道:“你太真他娘的是个赌徒。”
李词转身往外走:“万一,我要找的人也是呢。”
陈微微问:“你要找的到底是谁?为何回来帮你?只有一成把握的事你去谈,谈成了你我的把握会增加几分?”
李词只是大步走着,并没有回答。
陈微微朝着李词背影大声喊道:“那你他妈的最少也得告诉我,到底是谁吧。”
李词边走边回答道:“如果有一天,歌陵城里的百姓们家道来看热闹,那大概就是我谈成了,你也就知道是谁了。”
说完后他举起手晃了晃:“各自保重吧。”
陈微微道:“谢谢你了,混账东西。”
第895章 谁也不要管
深秋的歌陵城还是有点好看的,所以林叶打算在去南疆之前,仔仔细细的看看这座雄城。
事实上,林叶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看看歌陵。
如果说大玉立国之后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事来炫耀,那修建歌陵城一定可以排在第一位。
当初那位大玉帝王在看到歌陵落成之后,发出了一声由衷感慨……天下强敌,再无一人可撼动中原。
不过要说真正能让大玉不再把外敌是为头号大敌的举措,是玉天子对冬泊的那一招神仙手。
把冬泊这个原本和娄樊同气连枝的国家,彻底变成了大玉的北疆屏障。
只要冬泊还在,来自北方的强敌就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踏入中原大地。
走在这座雄城的大街上,林叶仔仔细细的看着这里的每一座建筑,每一个路过的人。
之所以他要认认真真的看一遍,是因为他觉得以后这座城大概会有一场灾难。
至于这场灾难什么时候来,会有多大,林叶现在还说不好。
可该来的一定会来。
因为林叶就是那个该来的,他已经来了。
在这座天下第一城看起来还有天下第一城风范的时候,多走走多看看,也算是有必要的一件事。
看的越多,林叶心里就会越仔细,到时候哪里不会被牵连,哪里不得不被牵连,便心知肚明。
别人走在这歌陵城里,看到的都是这城中何处壮阔何处繁华。
林叶走在这大街上,看到的都是哪里接适合埋伏一队人马,哪里应该安排多少人占据高处,哪里又适合放上两架重弩就能制霸这条街。
别人看歌陵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觉得这座雄城虽然也已有百多年的历史,可依然那么新。
林叶不是,林叶看到的是这块可能保不住了,这块大概还能保住一半,那边可惜了,这边……也可惜了。
走着走着,林叶忽然发现自己领悟到了其他东西。
在这虚幻出来的战场上,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刀光剑影,似乎还看到了一种很有气势的东西,他暂时说不清楚,因为那感觉有点飘忽。
当他心中生出这种莫名感觉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他的流沙列阵刀在蠢蠢欲动。
那是林叶已经许久都没有感受过的战意……确切的说不是战意,是流沙列阵刀好像也有了什么新的感悟,跃跃欲试。
这一刻,林叶驻足。
他再往四周看,眼前已经不是战场的模样,而是厮杀的模样。
那边有两队士兵在拼死搏杀,有人中刀倒地,还在强撑着身子要起来继续对敌,有人躺在那大口大口喘息,肚皮都破开了,肠子躺在他身边。
有人中了一箭,那箭矢戳进眼窝,中箭的人大吼一声,将箭从眼窝里拔出来,一口吃了射坏的眼球,提刀再次杀向面前来犯的敌人。
有人站在林叶刚才看过的那城墙坡道上,一条长槊上下翻飞,这地方就成了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边疆,下边扑上来的人一层一层翻滚下去,个个当场毙命。
林叶慢慢回头,几支羽箭就在他眼前飞了过去,那箭的速度好像很慢很慢,而所有人的动作也在这一刻变得很慢很慢。
所以林叶那么清楚的看到了,这几支箭戳进那个战士的胸膛,那战士一刀将箭杆扫断,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怒吼着歌陵是我们的,然后扑向敌方人群。
在林叶脑海里不断出现这些画面的时候,他的流沙列阵刀也越来越不安稳,像是快要自己飞出去一样,一声一声的铮鸣就在林叶耳边响起。
也是在这一刻,林叶体内的劲气开始不断流转,最终汇入到了他身体里最初开的那个暗穴之中。
很早以前林叶就觉得这暗穴仿佛有生命一样,这个家伙总是想做领头大哥。
当有气息流转的时候,也都是先奔这处暗穴,然后再去后边开出来的暗穴。
此时那大哥暗穴显然激动起来,暗穴里的气劲在一下一下的跳动,像是脉搏一样,一次比一次有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刀气,从暗穴中流转出来,顺着林叶的经脉到了他右手。
林叶下意识的握紧了列阵刀。
在这一刻,大街上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林叶那把刀正在向外吞吐着炽烈的刀芒。
和隋轻去他们那些刀客所不同,林叶刀芒是暗红色的,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浓郁的暗火,沸腾的血河。
在林叶不得不劈出那一刀的时候,一刀白的耀眼的刀芒出现,在林叶血色刀芒上引了一下,那血色刀芒就被引向天穹。
一声惊雷。
大街上的人惊恐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寻找那惊雷在瞬间就消失去了何处。
隋轻去一把按住林叶的肩膀,可是他按住肩膀的那只手却在剧烈的抖动着。
在他那只手虎口处裂开了一条口子,血还在往外拥,而他手腕往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细密的小口子。
林叶回过神来才看到,隋轻去那条胳膊上的衣袖没了,血色从手腕到肩膀。
隋轻去还不是硬生生的挡了林叶这一刀,而是借助一股巧妙的劲气把林叶那一刀引向天穹。
如果是硬接的话……
隋轻去心有余悸。
“你是被人算计了吗?”
隋轻去见林叶的眼神里恢复了几分光彩,他心里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林叶刚才的眼神都不对,狠厉且空洞。
回过神来的林叶心里却再次生起一股杀意,他环顾四周,想找到那个人。
“是我大意了。”
林叶道:“刚才看这四周环境过于专注,以至于听到了一阵极轻的笛声也没有多在意,是那笛声引诱了我的思绪,也在调动我的内劲。”
隋轻去道:“前所未遇的高手。”
林叶点头。
只是靠着一阵笛声,就险些让林叶自己走火入魔。
这种事,说出来寻常百姓们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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