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两位次辅也是有些疑惑,这事不管对于缓解粮草压力还是引导舆论来说,都是好事,陛下为何如此干脆利落的否了?
“陛下。”
宁未末道:“不管陈观主为人如何,但这次献策确实是……”
辛言缺道:“此事不必再谈,可以以朝廷的名义,给各州郡的大宗门透个信,让他们带头,就别让上阳宫带头了。”
宁未末几人听到这,心里都是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太上圣君那会儿确实是要压一下上阳宫的影响力,那对于朝廷来说也肯定是大好事。
上阳宫的影响力大到可以左右朝局,这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是隐患。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辛言缺作为上阳宫出身的人,为何这态度比太上圣君还要决绝?
只是因为不喜欢陈微微?
那更不应该,若只是不喜欢陈微微的话,陛下何故让陈微微做什么代观主?
太上圣君那会儿就明确说过,奉玉观以后不立观主,陛下后来提拔陈微微,虽然加了个代字,可还不是直接把太上圣君的旨意给否了?
所以从这一点来判断,陛下不是不喜欢陈微微。
宁未末等人猜不透,只觉得可能是陛下要彻底把上阳宫的影响力给打下去。
不准上阳宫再有获得民望的机会,所以才会让奉办处去给各州郡其他宗门透个信。
如此一来,若陈微微知道了的话那心里会多恨陛下?
恨?
宁未末想到这的时候,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
几天之后,奉玉观。
带着上阳宫弟子们做了早课,陈微微回到书房的时候忍不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有些不理解自己了。
明明现在的他,地位已经到了他在云州时候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在上阳宫没有掌教真人坐镇的情况下,他就是实打实的上阳宫第一人。
可他现在不满足,每一刻每一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他都不满足,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但他又没有治愈自己的办法。
之前他求见辛言缺不成,于是改为去求见宁未末,希望有所表现,希望能再得辛言缺重视。
可辛言缺不见他,这让他原本对辛言缺的感恩之心彻底消失不见了。
“观主。”
一名弟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陈微微的反应。
陈微微阴沉着脸问道:“什么事?”
“奉办处的宰辅宁大人派人送来一封信,弟子不敢耽搁……”
他话没说完就被陈微微打断:“信给我,你回去吧。”
那弟子连忙上前,双手将书信递给陈微微,他出门之后忍不住松了口气,加快脚步离开,又有些好奇,所以就停在院门口,片刻之后,忽然听到一声怒骂,紧跟着就是什么东西摔碎了的声音传来,吓得他连忙跑了。
屋子里,陈微微脸色铁青。
宁未末给他的信很短,只几句话,大概意思是就是告诉他一声,陛下不准上阳宫带头捐粮。
陈微微眼神阴狠,第一次想到辛言缺这三个字的时候生出无边杀意。
第993章 试试陛下
奉办处。
宁未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对于江湖宗门捐粮的事,他好像也不怎么上心。
次辅姚新远看了看他脸色,也抿了一口茶后轻声问了一句:“宰辅大人似乎觉得江湖宗门筹粮捐献之事,不可行?”
宁未末道:“这个事,你觉得能是什么好事吗?”
姚新远道:“不能,如果百姓们得知,会觉得大玉朝廷已经撑不住了,开始借粮了,谁都知道,从江湖宗门手里筹措粮草,那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筹措不上来多少,所以一旦实施了,就会有人说,朝廷是实在没办法了,都已经借遍了。”
次辅赵苗欣道:“这种事一旦被人趁机宣扬,百姓们必会恐慌,现在虽然会趁势作乱的人少了,但不代表没有。”
姚新远点了点头:“所以这个事,我以为宰辅大人不会拿到朝堂上当众说出来……”
说到这他看了看宁未末的脸色。
宁未末捧着茶杯说道:“那你们猜一猜,我明知道这事费力不讨好,为何还要拿到朝堂上当众说出来?”
姚新远其实早有猜测,只是又觉得这猜测有些没道理,所以刚才没直说,此时听宁未末问了一句,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陛下?”
姚新远问了两个字。
宁未末我为颔首算是确定了答案。
可这就更有些难理解了,陛下何故如此?
第一,由朝廷出面向江湖宗门筹措粮草的事就不靠谱,粮草筹措不来多少,反而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
第二,就算是有必要从江湖中筹措粮草,那为何又把提及此事的上阳宫代观主陈微微排除在外?
这两个决定都很不理智,陛下虽然有些时候会表现的莫名其妙,可陛下不蠢不傻,若没道理,为何要这样做?
若有道理,其中的道理又在何处?
以姚新远的智慧,一时之间都想不出来这其中的道理到底是什么。
陛下就是故意要激怒陈微微?
那为何要故意激怒陈微微?只是为了打压上阳宫的影响力?
那更为不智,现在正值大战之期,格外需要上下一心内外团结,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压上阳宫,唯独这个时候不行。
况且,打压上阳宫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行,没有道理的打压,最终必会迎来上阳宫的反弹。
上阳宫是江湖领袖,也是百姓们心中的信仰,一旦上阳宫出了问题,在这关节时刻反抗朝廷,那大玉好不容易才稳下来的局面,岂不是又要面临崩塌?
现在朝廷恢复了一些威信,可还没到可以随意拿捏上阳宫的地步呢。
若毫无道理的针对,百姓们都不认可。
“陛下这是……”
姚新远看向宁未末问道:“何故?”
宁未末端着茶杯,没有回答这句话,因为假话糊弄不了姚新远和赵苗欣这样的聪明人,真话他又不想说。
关于把陈微微的提议放在朝堂上当众来说这件事,确实是当今陛下的意思。
宁未末在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这是为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总觉得陛下这步子迈的有些大也有些急了。
赵苗欣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担忧:“难道……陛下为了打压上阳宫,想逼迫上阳宫造反?”
宁未末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上阳宫造不了反,老掌教真人还在呢!”
姚新远道:“既然上阳宫造不了反,那就是陈……”
说到这,他马上闭嘴。
宁未末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想着太上圣君他老人家挑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就算他不直接表明什么,以姚新远和赵苗欣两人的头脑难道还猜不到?
只要猜到了这一步,那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那两个人也必然能顺理成章的猜到,看他们两个人现在都闭口不言的样子,就是猜到了证据。
两人不约而同的端起茶杯,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两位。”
宁未末放下手里的茶杯,语气很严肃的说道:“希望两位对于这件事就不要再当众表示什么看法了,至于陛下想要做什么,两位也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多说,擅自揣测圣心,终究是福祸相依。”
姚新远和赵苗欣两人同时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才点头表示认可。
宁未末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总说朝廷里的事多到让人几近崩溃,可朝廷里的事再多,其实不算什么,做臣子的,最难办的是天家的事。”
“总是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天家的事没有私事,再小也是国事,这话听起来不扯淡,可实际上会害死人。”
“天家是有私事的,你真把天家的事都当成国事去办,事事处处都想插一手……那……”
话不说尽,宁未末只是摇了摇头。
两位次辅大人也算是在朝廷里久经沙场了,他们什么事想不透彻?
这个事归根结底就不是当今陛下的事,而是太上圣君的事。
他老人家临出门前到底安排了什么,宁大人可能知道些,但未必知道的齐全,当今陛下肯定是都知道的,但当今陛下不说,那就千万不要去问。
太上圣君的安排,好像从来都是最好的安排。
姚新远和赵苗欣两人担心的,其实也是上阳宫的态度,万一陈微微真的怂恿上阳弟子闹起来,现在这大战之际确实有些不妥当。
“由着吧。”
宁未末做了个总结。
抿了口茶水后貌似云淡风轻的说道:“真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到时候再说。”
这可从来都不是宁未末做事的态度,宰辅大人什么时候不是未雨绸缪?
等到出了大事再说?那宁大人是怎么当上宰辅的?
两位次辅心照不宣,想着再大的事还能是什么事?大得过王洛神,大的过刘廷盛郭戈鸣?还是大的过当初的拓跋烈?
宰辅大人都不急……
俩人对视一眼。
我们急什么!
但是,如果两位次辅大人知道宁未末还派人去给陈微微送了封信过去,那他们就会明白,宁未末可不是旁观者。
奉玉观。
如今在上阳宫里,陈微微也拉拢了一些人,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少对上位者试图靠近的人。
陈微微再怎么不得势,再怎么不讨人喜欢,他现在也是奉玉观的代观主,也是上阳宫现在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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