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回神,“谁?”
穆青回头看了看我,“长孙容宓。淳于家同西陵家谋合,在十里村留了三千兵马,消息先去的长孙家,今早上公子方知晓,这一遭解了,便可以处理淳于家三公子的事了。”
我愣怔着瞧了他半晌,没接他这话,“药熬好了吗?”
穆青疑惑地愣了一下,“快了。”
我皱眉凝视着砰砰直跳的药罐盖子,盯着他不慌不忙地灭了火,然后谨慎地滤出药来——我伸手去捧那碗汤药,“我来。”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提醒道:“小心烫。”
我勾了勾风扯来托盘,准确地接在药碗底下,“你不要跟过去。”
穆青奇怪地看了看我,回道:“是。”
我平了平气——我知道那些有意无意的亲近只是长孙容宓的习惯,昭戎喜欢聪明人,就像我喜欢好看的人,但是——聪明人总是很优秀不是吗?
他们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会。
当我把被风吹了一路,已经不那么烫手的药碗放在石桌上,碗底轻轻和桌面相碰,不大不小的声音准确拉回了越聊越投机的两个人,陆昭戎抬头时有一刹的错愕,语塞了一下,愣愣地望着我,“你怎么过来了?”
正要起身行礼的长孙容宓动作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陆昭戎。
他话说出口,下意识看了长孙容宓一眼,沉默片刻,端起碗把药喝了,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长孙容宓到底把礼数给做全了。
但没有喊上神。
陆昭戎喝了药,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低眸笑了笑,“你倒是随心所欲。”
继而又笑着同长孙容宓讲话,看也不看我,“按你所说,岂非每户十税一?”
长孙容宓犹豫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朝陆昭戎看去,“十税一会否太多?十五税一如何?丁男每年向周交粟二石,纳绢二丈、绵三两或布麻,以财产、土地为主要征收对象,合并为户税和地税……”
“不可。”昭戎抬手打断她,“此法用于稳固时。我欲登记商户与农户,因地制宜,有些人家制不了绢麻。按照每年登记的户籍缴纳力所能及的比例,待日后稳固方可再作调整。”
长孙容宓沉默了一会儿,“这般……需得于各地设立监察结构……”
昭戎闻言一笑,“陆某坚定信任长孙氏族。”
她愣了一下,抬眸。
“劳长孙家姑娘受累。”他拱手道,“此法确实麻烦些。”
长孙容宓连忙回礼,“不妨,小女回去便同家姐商议,即刻着手。只是其余两家……”
陆昭戎笑着摆了摆手,“还请姑娘暗中行事,静待时机。”
这话,便是其余的事情都有昭戎解决了。
随着两方安静下来,我的存在才顿感突兀。我沉默地凝视着空了的碗,方知先前的举动非常错误,而陆昭戎已经在生我的气了。
“冷吗?”
他忽然出声。
我刹那间抬头,见他淡笑着看我,于是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又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忽视掉长孙容宓打探的目光,匆匆收拾了药碗,“我回去了。”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之分,我仓促过来,若长孙容宓不是这般自己人的态度,这一举动便暴露了太多供人说辞的破绽。
我应该想到的。
我坐在桌前叹了口气,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适合我。
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字体,我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烦躁感,唰地一下在纸上划了长长一道,半张纸转瞬之间晕染了大片墨迹。
我又抽出一张纸,重新写上那句很厉害的诗,一笔一划。
然后越写越不稳。
心思烦乱。
门声开合,我没敢抬眼,手中迅速把方才那张纸藏在下面,然后听到轻健的脚步声。
……
他绕到我身后来,在我躲开前握住我的手腕,“笔势很重要。”
我没说话,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慢吞吞摸上我的腰,几乎贴在我耳朵上讲话,“长玉,醋不是这样吃的。”
我手上颤了一下,纸上再一次划出混乱的一笔。我强按住心绪,侧了侧头,以致耳朵亲昵地碰到他的唇,“该如何?”
他静了一瞬。
继而耳朵里回荡起低沉的笑声,湿润的呼吸顺着脖颈往下攀爬,他忽然紧了我的腰,侧头便往我脸上压——
我缩着脖子侧头躲了躲,动作不敢太大,然后整个人被他抱着紧贴在身上,腰间的手游弋进腰封里,隔着里衣缓慢往上滑……我浑身僵了一会儿,直到他手摸到锁骨上,才觉他正咬着我的耳朵,另一只手还握着笔。
我闭了闭眼,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懂了吗?”
里侧的手顺着骨线缓慢攀上肩膀,我整个人被他从背后锁在怀里,却分毫不敢多有动作。
我没想过他生气时会如此押昵,每一分的亲近都像在警示着我做错了,但又好像尚在情理之中,他本该如此。
我心里昭戎是光风霁月的,便是生气,也像是冰冷的花在开放,从未想过即便如此也非比寻常地勾人,那种……来自身体上的诱惑力。
“懂了。”我克制住喉间的动静,然后小心地动了动胳膊,“不要这么近。”
他又笑了一下,很有风度地放开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