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论舍弃,还是利用, 顾红绫的规划里都没有“携手同行”这四个字眼。
顾红绫不敢正视萧长引,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她对萧长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而这份既不是愧疚也不是难过的怪异感觉,似乎从她做后土神丧失记忆之前就有了,也是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她现在不知道那是谁。
萧长引低着头,把顾红绫的四肢和腰身用冷水清洗了一边,取下薄巾给她擦水,“有的话难听,我就不说。”
顾红绫仰起头。
萧长引说:“我珍爱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会觉得脏。我在乎的人,更加不喜欢别人碰。”
顾红绫攥着包裹身体的薄巾,微微战栗。
“所以,红绫,很多话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乎。”
顾红绫攥着纱巾的指节发白。脏......?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萧长引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轻贱我对你的在乎。对于侮辱你的人,还要问我提起他我是否平静。顾红绫,你不觉得有时候你是在侮辱我吗?”
“......”
“对不起。”萧长引把衣裙送到顾红绫手上,走出门,“司空庄主的婚礼我们一起参加,我去给她选贺礼。”
四大家族的人早就开始角逐的明争暗斗,已经往杜鹃山庄外的山区渗透,向山顶的遗忘之境攀爬。
由于司空庄主的喜事,角逐的戾气被掩盖许多,平日剑拔弩张的杜鹃山庄里也增添了柔和欢愉,四大家族领头的都去挑选贺礼了,南宫家的态度最为迷离,大概用茫然和恍惚来形容最贴切。
萧长引大伤期间与司空姌共处多日,知道司空姌有一个癖好,喜欢独自在瀑布下的凉亭里沉思,求得片刻安宁。
瀑下凉亭是个好地方,杜鹃山庄里只有司空姌去得,但司空姌事务繁忙,也不常去,所以后来成了萧长引独处的好地方。
日落时分,绕山的寒鸦从夕阳下飞落,没进苍郁的山林。
顾红绫如同以往,随明鹭上山调查人畜,萧长引伤好后反而和四大家族的来往少了,更多时候都像现在这样,独自坐在凉亭,读读话本,或者研究符法。
瀑下幽潭莹莹泛光,潭面翻起小小的水花。
萧长引侧目,水潭里飞出几只莹白的望舒,朝她徐徐飞来。萧长引伸出手,望舒蜿蜒着缠上她的手臂,温驯地伏在她的身旁。
萧长引抚摸望舒的鳞片,蓦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灯笼裤的齐肩发童子正坐在水潭中央的巨石上。
萧长引放下符纸和竹简,起身施施然走到水潭边,启唇:“霪霏。”
童子侧过脸,紫色的眼瞳流光溢彩,中间映着萧长引衣裙的白色。
霪霏与她凝视一阵,不太确定地开口:“神月。”
“我只是一介修仙的凡人,现在不过正神级罢了。”
霪霏也不辩驳她,望着夕阳,说:“宵月吞噬你后,又吞噬了玉公子,我救了偃月。宵月代表你,和我们创立了大荒。你真该看看朱曦那时看宵月的神情,后悔?愤恨?还是痛心......谁知道呢。”
萧长引眼无波澜,抬手放飞望舒,淡淡应道:“嗯,这样子。”
霪霏支起一只手撑住下颔,“朱曦杀了宵月,以‘弑圣’的罪名。可是啊,杀了宵月,她的心里很不好过。事实上所有人,包括我,都无法将你和宵月分开来看,因为你分裂元神的时候,本就将元核植入了她的体内,后来她又吞噬了你,你说你们该要我们怎么想呢。”
萧长引道:“生灵由心,随心足矣。”
霪霏笑了一下,目光似乎有些怀念,“宵月到底是蕴藏你元核的人,虽然没能激活元核使你复苏,但也保留了你太多的特性。比如‘怎么抹杀都不能干净’。”
霪霏看了一眼萧长引,“‘轮回外自转生’,知道吗?宵月她竟然对自己的元神下了超越大荒轮回之外的诅咒,以不断削减‘魂力’为代价,保留元核,周而复始地转生,你能想到那个过去成天只会睡懒觉哭鼻子的小鬼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萧长引略微动容,但也只是略微了。
霪霏难得露出有心的笑,“宵月那个小鬼,真是可爱。她的第一个转生,是你阴月仙源的门徒,名字就叫阿月。为了留在朱曦身边做侍女,在天外天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天真的像个傻子。她傻到什么程度呢?连司静玄都暗地里和她较劲。可惜后来发生了‘陈皇之变’,害了朱曦。”
萧长引话音冷静,“如果我没记错,陈皇是幽冥第二魔王,你的属下。”
霪霏神色一凛。
萧长引道:“朱曦不知道很多事情,我很讨厌她和你走的很近。”
霪霏轻轻一笑,“你始终对我有误解。”
“我不这么认为。”
霪霏斜眼看她。
萧长引说:“你有很多个机会可以毁灭我的元核,但你没有。你扶持陈皇和乱花谜的动作,怎么看都是在培育一个能和你同等的幻心灵体。从大荒建立以前开始,霪霏,你就总是像再造一个幻心宗源,离间我北朔诸国和南煦诸国的关系,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