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崇凛淡淡瞥眸,没有要走的意思。
见实习生腾出一只手拿手机找网约车,另一只揽在岑助理腰上的手臂拢了拢。
贺崇凛眸色更深,忽而沉沉道:“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雷轩受宠若惊。
嘴巴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生,何德何能,能让贺氏集团的总裁送他回家。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雷轩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贺总好似变了脸色,周身的气压也在降低。
是他说错什么了吗?
小郑视线来回转了转,笑着说:“这个时间点车不太好约,上来吧,正好顺路的事。”
雷轩一时纠结。
手机忽然响了。
刚接单的网约车司机师傅打电话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临时出了点状况,麻烦他把单退了,另叫别人。
雷轩看了看附近的网约车,最近的赶过来也要十分钟。
夜间冷,风凉。
岑助理的身上被酒精烧得有些发烫。
雷轩怕在外面待久了岑助理会被吹感冒,又不好再驳贺总的面,只能硬着头皮扶他上了贺总的车。
将醉意朦胧的岑助理在后座上扶稳坐好,弯下身帮他系好安全带,雷轩妥帖地把外套盖在岑助理身上。
见一只手还落在外面,他又动作小心地握住那道细白的手腕,将它轻轻塞到衣服下。
做完这一切,雷轩坐到前方空着的副驾驶上。
没有注意到有道凉凉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注视着他。
直到车启动,耳边传来轻微的引擎声。
雷轩才后知后觉。
刚才自己给小岑哥系安全带的时候。
贺总的眼神,好可怕……
不过,雷轩没有细想。
只觉得贺总不愧像乔乔姐她们说的那样,无论工作还是私下里,都是雪山之巅一样的疏冷,随时散发着西伯利亚般的寒气。
他大脑现在被另一种情绪占据。
这可是贺氏集团总裁的车耶,能让京市上层圈的大佬开着千万豪车送他一个实习生回家。
回去能向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吹一辈子!
雷轩心里跳动着暗滋滋的喜悦,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后车座。
岑霁闹了一晚上,又是“开演唱会”,又是扮演班委“查考勤”。
这会儿像是耗尽电量一般,陷入了沉睡。
贺崇凛曲指抵着眉弓。
余光右侧,他看到岑助理染着酒意的脸红红的,小巧的鼻翼轻微翕动,呼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双总是弯弯笑着的眼睛此时安静闭阖着,大概是做了什么梦,鸦羽般的睫毛时不时轻微颤动一下。
夜风卷起树梢几片坠落的梧桐叶,在车窗前打着卷倏忽飘落,划出一闪而过的优美弧度。
贺崇凛觉得自己心底某个角落也仿佛有一片轻柔的羽毛落下,那道撒娇般绵软的声音也飘飘悠悠浮荡进了耳边。
他任岑助理的脑袋在行驶途中一点一点向自己这边倾斜,柔软的发丝有意无意扫过质地轻薄的西装面料。
贺崇凛问实习生:“岑助理喝了很多酒吗?”
雷轩没想到贺总会跟自己说话,磕磕绊绊道:“没、没喝几杯。”
没喝几杯就醉成这样。
贺崇凛眉心轻微拢起。
目光再移回岑霁的脸上,沉沉视线染上一丝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柔和。
小郑打趣道:“没想到岑助理酒量这么不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是啊,我也是!”雷轩见有人接话,立马打开话匣子,“我当时看到岑助理醉酒后的样子惊呆了。别人都是耍酒疯,岑助理竟然是开演唱会,查考勤!”
“开演唱会?”
小郑疑惑不解。
雷轩就将ktv包厢里岑助理突然挣开自己拿起麦克风唱歌的画面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
末了,补充一句:“其实我觉得岑助理唱歌没那么难听,挺有个性的。还有,”他脸一红,悄悄瞥后视镜一眼,“这样的岑助理太可爱了。”
有无声无息的寒意在车内蔓延。
雷轩沉浸在和小郑司机分享岑助理不同于平常一面的激动心情中,看不到后方愈发幽深沉敛的眼神。
等把实习生送到,小郑调转方向,把车开往春山路。
没多久,一座掩映在树丛里的古香古色的小院轮廓便显露在清冷的夜色下。
此时,时间已接近零点。
天空中挂着一轮弯弯的新月,给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小郑稳稳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小道。
“到了。”
贺崇凛视线看过去。
幽深的小道尽头,亮着几盏泛着暖黄光晕的仿古灯笼。
橘光摇曳,照亮正门木牌上“芸景小筑”几个字,一座石桥若隐若现。
没想到京郊还有这样一处好地方。
小郑解下安全带,感叹一声:“好久没来这里了。”
贺崇凛:“你来过这里?”
“是啊。”小郑点头,兴致盎然道,“不止我,还有秘书组的其他同事都来过,岑爸爸做饭可好吃了。”
几不可察的地方,贺崇凛眉梢轻微挑动,眸中流动着异样的情绪。
岑助理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好像很熟悉,又好像一点都不熟悉。
岑景耀听到门口的动静,过来开门。
见是儿子喝醉酒,被同事送回来,连忙伸手接过,感激道:“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么晚了专门跑一趟。”
小郑挠挠头:“不用这么客气,叔叔,岑助理平常也很照顾我们。”
向芸也跟了过来。
她心思细腻,一眼看到停在路边的豪车里还有一个身影。
轮廓模糊,看不太清晰。
但依稀能感觉到身份不简单。
不过,向芸到底没能往车中之人是贺总身上去想。
那样一个身份尊贵,站在云巅之上的人,怎么会送她儿子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助理回家?
……
次日天亮,岑霁是被楼下的喧闹吵醒的。
耀眼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悄悄钻了进来,在床上投下一束明亮的光影,将床上侧躺之人的侧脸晕染得格外漂亮恬静。
岑霁在这时睁开眼。
他眼皮沉重,脑袋里也像塞了无数棉絮一样,昏昏胀胀的。
手指覆在阳光上盯着天花板很长时间。
岑霁才觉得思绪好似找回了一些。
他转过沉重的脑袋瞥一眼床头闹钟。
时针不偏不倚,正好指向十点钟的方向。
十点?
岑霁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上班迟到了!
他动作迅速地往身上套衣服,打开卧室的门直奔洗手间。
从第一天到贺氏集团上班起,三年的时间,岑霁兢兢业业早起,一次也没有迟到过,甚至每天都比其他员工早到一个小时。
这是第一次,他睡过了头。
还超了这么长时间!
岑霁心中懊悔,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去了公司要怎么向贺总解释。
不料步履匆忙,他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和一个人影撞了满怀。
对方端着一盆水,这么猝不及防地重重相撞,两人的衣服都被哗啦溅出的水花淋湿,岑霁的脸上和发梢上也被泼了一层水光。
自从姐姐有了自己的新家,整个三楼就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除了烁烁和念念会经常到楼上找他,平常不会有人上来。
岑霁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撞见人。
他只是第一时间用手去擦脸上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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