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好多画,自己的手也有点痒痒。
正好房间里有画笔和画纸,沈星染决定画几幅画来玩。
可是她画画的经验很少,等到真的把笔拿在手里,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沈星染找沈远白求助,想让沈远白教她画画。
沈远白沉默片刻,摇摇头,第一次拒绝了小丫头的请求。
他说:“我已经封笔了。”
七年前沈令宜出走后,沈家后继无人,老沈总的身体又一年比一年差。
作为沈家长子,沈远白责无旁贷,只能放下心爱的画笔,走出画室伊甸园,跟在老沈总身边学习如何打理辰光的事务。
他能待在画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和朱薇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后来,朱薇受不了他的忙碌,选择和他离婚,带着沈星澜离开沈园。
母子俩离开后,沈远白就把画室锁了起来,再也没有进去过。
直到今天早上。
画画,对于沈远白来说,简直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更何况他现在心里充满了忧虑,根本就没有画画的心情。
沈星染的小脸上闪过失望:“哦……好吧……”
她把画纸放在茶几上,捏着画笔想了想,自己在纸上随便画起来。
沈星染能感受到沈远白此刻心情不好,她没有坚持缠着他,而是选择默默陪伴在他身边。
一边画画,沈星染一边奶声奶气地安慰:“大舅舅,你放心吧,我妈妈超级厉害,不管什么会,她都一定能解决好的!”
沈星染对自己的妈妈超级有信心的。
沈远白垂眸看她,回应了她的话:“星星,我知道你妈妈很厉害。可是她回来才不到两个月,就算她曾经很熟悉辰光,中间到底还是隔了整整七年。
“我不是不相信她,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帮助她,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不要像曾经的他那么辛苦。
沈星染停下笔。
她抬头看沈远白,认真地问:“大舅舅,你知道妈妈回沈家之后一直在做什么吗?”
沈远白愣了愣:“……我只知道她一直都不怎么出门。”
至于沈令宜在沈园里做什么,他还真的没有关注太多。
沈星染自豪地笑起来。
她天天陪在妈妈身边,对这件事情最有发言权了。
“妈妈找刘伯伯要了好多好多文件和资料,每天都看,看得可认真啦。
“她跟我说,这些都是辰光相关的东西,里面写的全部都是这几年里辰光的发展历史。”
之前的一个多月,沈令宜除了陪女儿,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看资料和学习上。
这一切沈星染都看在眼里。
妈妈的毫不费力,是用背后付出的辛苦努力换来的。
“妈妈一定是完全准备好了,才开始进入辰光的。大舅舅,妈妈告诉过我,这是她一直都想做的事情,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呢。”
沈远白沉默下来。
原来如此啊……
在他远在m国的时候,沈令宜就已经在为进入辰光做准备。
难怪他发现她对辰光的一切事物都心中有数,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的声音发涩:“可是,我……我该帮她的。”
沈星染摇摇头。
她认真地看着沈远白,一字一句说:“大舅舅,对我和妈妈来说,你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沈远白没有生病,沈令宜肯定不会用这么直接粗暴的手段。
她会和他一起努力,以一种更平和的方式接过辰光。
可是沈远白生病了呀。
他已经病了整整四年。
在这之前,沈园里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生病了。
全部都是大舅舅一个人默默扛下了所有。
现在不一样了。
沈园里有她和妈妈在,她们都会守护大舅舅的!
沈远白苦笑,心里的靴子终于落了地:“星星,你……果然知道我生病了。”
他靠在沙发靠背上,问她,“是小强叔叔告诉你们的吗?”
“不是。”
沈星染自豪地抬头,“是我最先发现的!”
她把整件事情讲了一遍,从最开始妈妈为了让她不要紧张,撒下了那个被天使亲吻过的谎言;再到后面她误打误撞,从沈远白的态度里发现异常……
“原来如此……”
沈远白沉思,发现这一些竟然都只是巧合。
巧合——换句话说,也是一种命运。
或许,是上天怜悯他已经在黑夜里独自行走了太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才会用这种充满了巧合的方式,让他的家人们终于发现他的病情。
沈远白抬手扶额,摇头苦笑:“好……星星,这一次,我相信你妈妈可以。”
反正也就一天的时间。
他少上一天班,辰光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既然这是大姐想要的,那他就……成全她吧。
-
接下来的时间,沈远白安静了很多,不再焦躁不安。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沈星染趴在茶几上画画。
小女孩没有任何美术功底,只靠着直觉乱画,画出来的东西就是各种歪七扭八的线条。
连沈星染自己都有点嫌弃。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自己有好几个小猪佩奇的玩具。
沈星染站起身,从身后翻出一个佩奇玩具,打算试着画佩奇的样子。
不过,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在用笔了,为什么画出来的佩奇还是歪歪扭扭的呢?
好难看!
沈星染噘着嘴,不太高兴地看着画纸上那一团乱糟糟的图形。
画画好难!
尝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小丫头最终失去了画画的兴趣,把画笔往那一丢,跑去角落里搭积木去了。
沈远白全程一直在旁边看,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强行按捺住了自己。
直到沈星染跑开,他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只是……
沈星染走了,画笔和画纸还留在这里。
她用来作参考的小猪佩奇玩具也还在。
沈远白盯着画笔看了半天,手指攥紧,似乎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动。
可他的手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向画笔。
画个线条简单的小猪佩奇而已,不能算正经画画吧?
拿起画笔后,沈远白回头看一眼,见沈星染背对着他,搭积木搭得很专注。
他这才重新垂眸,拿了一张新画纸。
看着眼前的小猪佩奇玩具,沈远白有些生涩地在纸上画起来。
拿惯了签字笔的手,再次拿上画笔,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
最开始的第一笔,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第二笔,逐渐稳定。
第三笔,在笔尖流畅的前行中,沈远白找到了一丝遥远却熟悉的乐趣。
他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手指无意识地舞动着,在画纸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
等到画纸全部被黑色颜料填满,他才猛然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在他面前的画纸上,画满了无数凌乱扭曲的黑色线条。
它们杂乱无章地堆叠在一起,把白色的画纸割裂成无数细小的白色碎片。
需要很用心去分辨,才能从这些线条里勉强看出极为模糊的小猪佩奇的轮廓。
沈远白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张画纸。
从一个曾经的艺术家的眼光看来,这幅画就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垃圾,丑得足以对观看者造成严重的精神污染。
……自从确诊抑郁症以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好好作画的能力。
那时他和朱薇还没有离婚,但是感情已经走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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