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不就是前些天有个小老太太跑咱们门口,非说王筝勾引她们家女婿,在门口就跟王筝撕扯开了!”
安宁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对她说:
“那动静闹的不小,我虽然没有过去看,但是大概的事儿也都知道了。你猜是谁,那个小老太太,就是徐涛的老丈母娘,你那个后妈!哎,钟钰,你咋看上去也不吃惊啊?你都知道了?”
钟钰苦笑一下。
她也没有完全知道,但是刚刚听安宁这么一说,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看来,那天在医院里远远看到的那个女人,还真的就是王筝了。
钟钰便将那天医院里的事跟安宁说了,听得安宁都愣住了。
“乖乖,没想到啊,把人家的肚子给闹没了,自己倒是没事人一样的过来上课了!这个王筝,脸皮还真是不一般的厚!”
说完这句,才想到这件事也算是钟钰的家务事,一时又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钟钰才没觉得有啥。在她心里,钟家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呀,也就跟个外人,看热闹一样。
那一天晚上,两个人都猜测着王筝会不会来,没想到,王筝还真没来。
不过,第二天正式上课的时候,她还是姗姗的来了。还是那一副淡定的样子,看到钟钰,也只是眼睛轻轻的一撇,并不拿她当回事。
钟钰看她不言不语,也当做没事一样,继续低头看她的书。
没有几天就要考试了,王筝和徐涛他们那些龌龊事,哪里有考试重要。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钟钰可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要过考试了。
怀孕之后她经常会觉得累,没什么胃口。不过幸好反应不算大,没怎么想吐,折腾就少了一些。
在她在学习班的时候,谢珉山隔两天就会来一趟,每次来都带着家里头做好的饭食,有时候是鸡蛋糕,有时候是白菜馅包子,尽量让她吃的舒服一些。
安宁一开始见谢珉山过来还会开玩笑,见的多了也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的羡慕:
“你看看你家的小谢,那对你真是没得挑。这人比人啊,真是比死人啊!”
钟钰抿着嘴笑,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兴许是到了快结束的时候,其他同学也都很抓紧,就连晚上回到招待所,都会一直看书做笔记。还有些人特地会等钟钰吃完饭过来找她,向她请教问题。
但这些人里头,并不包含王筝。
钟钰也觉得奇怪。要说回来,王筝一开始进学习班,似乎也是个挺向上的学生。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慢慢的就变了。这次回来,更是对上课十分不积极,下课便跑没了烟,有时候晚上都不回来睡觉,连对同学都爱答不理的,脸上的那层雪花霜,倒是越擦越厚了。
联想到那天安宁说的话,钟钰觉得,这件事就和她与徐涛的关系有关。
但是,徐涛有那么大的魅力吗?就算真的跟徐涛好上了,至于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
不过,钟钰哪里知道王筝此时的心思。
在她眼里,考试算的了什么,能抱紧徐涛这一棵大树,她将来的日子,才算是稳了。
又过了几个星期,在夏天的尾巴,考试终于结束了。
学习班的考试跟在高中时候还不一样,不仅有上机考试,还有平时的成绩加分,以及年终的理论考试。这三门考试,钟钰都拿到了第一名。
不过,考试和拿证其实只是一部分。其实上课本身,对于她而言,才是顶顶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改变了她的一生。
在上课之前,她对于服装制作,只是有着懵懂的爱好,就像是个门外汉,只看着热闹,浅浅沾了一点,便觉得自己有些本事了。但经过系统的学习,她才能弄清楚,服装本身居然也有这么多门门道道,也让她对于服装制作这件事情,更有热情,对将来要做的事情,更加清晰了。
在最后的总结会上,所有通过考试的学员都聚在了一起。这次幸福棉纺厂选送的几个学员里,除了中途退学的许璐娜,其他几个人都顺利的拿到了结课证书。钟钰和庄玉成,还分别成为了各自方向的第一名,在会上被点名表扬。
在总结会上,幸福制衣厂的贺厂长来做总结讲话。
和棉纺厂几位年龄偏大的领导不同,贺厂长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岁,面皮白净,身材颀长,一看就是位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
而在讲话的过程中,贺厂长也没有那些老领导有的那种官腔,讲话的风格很谦和,却能够恰如其分的切中要点,让人听上去十分佩服。
钟钰觉得,就是因为有这样勇于创新的领导,幸福制衣厂才能够有不同于其他厂子的新面貌,效益才能够这么好。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想到棉纺厂,想到徐亚男之前对她的感叹,心中不由得也是喟叹。
棉纺厂,也能够像幸福制衣厂一样吗?
*
结束了学习班的学习,回到棉纺厂,虽然只离开了几个月的时间,钟钰却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和学习班那种向上的氛围完全不同,棉纺厂内部一切如常,工作生活都是慢悠悠、懒洋洋的,虽然不用那么努力的学习,但钟钰却觉得,似乎缺了什么一样。
不过,她来不及认真的咀嚼那种感觉,便因为一个接一个的事情,忙的是不可开交。总结、汇报、讲演、示范……厂里安排的每一项事情,都落到了他们三个从学习班毕业的尖子身上,让她根本无暇再去想别的。
在这一段时间内,钟钰没有遇到徐涛和钟家的其他人,却又遇到了许璐娜。
许璐娜从学习班里退了学,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在厂子里的人气。她是在总结会上做主持的,头发油光水滑的梳在脑后,一张娇甜的脸青春洋溢,看的周围男青年的眼神都直了。
虽然钟钰也漂亮,但许璐娜的漂亮自带一股娇憨和生机,对于一众男青年的吸引力自然更甚。而她也深知自己的这种吸引力,每一次出场都将自己打扮的尽可能的靓丽,和周围的女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退学的影响。
安宁和钟钰都在台下等待表彰,见到许璐娜的这个样子,不由得跟钟钰嚼舌头:
“你看人家许璐娜,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优秀的是她呢!”
钟钰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跟许璐娜走的路线是截然不同的。许璐娜出尽风头,对她而言毫无影响。她只希望,经过了这件事情,许璐娜长点记性,可别再做那些损人利己的事了。
学习班收尾的各种事情,等忙完了之后,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个月。离开车间一年有余的钟钰,终于又回去了第一车间,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对于钟钰的回归,有不少工友会窃窃私语,甚至有些人光明正大的问她,是不是经过这次学习,要调到其他的部门、甚至不做工人了?
她们揣测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怀疑,也有一些不怀好意。特别是那些老资格、等着升岗的大哥大姐们,看向钟钰的眼神,仿佛带着钉子。
钟钰对此,也只是好脾气的解释着。毕竟,她是去学习,又不是去镀金,不会因为一次学习就彻底不一样了。
不过,这些话,有些人信,有些想得多的,却未必会相信。
毕竟,没几个月就到年底评优的时候了。钟钰的这个学习,怎么能不算加分项呢?毕竟,她学习的东西是一方面,在厂领导面前露了脸,是另外一方面呀!
不过,她们也不想想,如果钟钰真的图这些,为什么当初拒绝徐副厂长的儿子,直接嫁进徐家不是更露脸,说不定还能谋个干部的身份,非得在这轰鸣吵闹的车间,干嘛呢?
总而言之,钟钰这次回来,在第一车间激起了不小的反应。
虽然眼下还看不出来,大家伙儿表面上还和和气气的,但是内里头的风起云涌,就只有个人心中,才最知道了。
第77章 制衣车间
又是一年的秋天。
大杂院的秋天是从门口的大榆树开始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一片翠绿的大榆树上开始出现了斑斑勃勃的黄,一开始是绿绿的黄,随后那黄逐渐变得鲜亮,颜色加深,最后,扑簌簌的黄叶从天上降下来,落得人一头一脸,仿佛降下了一场收获的梦。
眼下的光景要到深秋,门口落下了一层焦黄的叶子,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钟钰领着车间里的其他几个姑娘,踩过树叶,有说有笑的往大杂院里头走去。
自从进了学习班,她鲜少能回到车间去,也自然没什么和工友们一起相聚的日子。如今回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几个小姐妹都叫到家里来,大家好好的聚一聚,凑一凑。
一年之前,钟钰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几个相好的小姐妹里头,也只有徐桂红有相亲对象。现如今一年多过去了,钟钰已经从待字闺中的姑娘变成了怀胎三月的小媳妇,而几个小姐妹里头,除了王洛洛,也都有了各自的发展。
徐桂红和钟钰是前后脚结的婚,对象是军人,明年就转业回来了。陈可也在前不久相了一个铁路上的小职工,据说最近谈的是如胶似漆。就连之前一直没“开窍”的蔡明明,也在家里的撮合下和远方的一个表兄聊上了,据说进展不错。
也因为如此,刚一进钟钰他们的小院子,独身一人的王洛洛忍不住对天长叹:
“你们一个个都太不仗义了!怎么就留我一个啊!”
陈可瞅着王洛洛一张生无可恋的脸,笑着说:
“你也可以啊!你不是有个什么高中同学……”
“去去去,那个矬子,可别说了!”高高瘦瘦的王洛洛手往自己的眉毛处一比,适时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几个小姐妹围着院子中间的木桌坐下,钟钰回到屋里,将梨子罐头和花生瓜子拿出来给大伙儿嚼牙。这些个东西都是前些日子谢珉山拿回来的,都是南方产的好货。梨子罐头甜滋滋的,美味十足,花生瓜子脆脆咸咸,吃着就是一个嘎嘎香。
一般这些个东西,都是大家伙儿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来尝尝鲜。可钟钰这边却常常备着,可以看出谢珉山对她的体贴和细心。
徐桂红看着不由得羡慕:
“钟钰,我可听说,你对象对你好,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今天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不都是一样的,过日子。”钟钰将装着花生瓜子的玻璃盘往众人面前一推,笑着说。
几个小姐妹相互对视一眼。
钟钰说的轻巧,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样的好命,日子过的这么顺心。
棉纺厂就像个小社会,这社会小,小家庭里发生的很多事,都瞒不住别人的眼睛。她们见多了那些婚后被家暴的、被婆婆欺负的、被大姑子小姑子嚼是非的小媳妇,也比做姑娘的时候,更明白这婚后幸福,是有多不容易。
也因为此,她们在心里,对于钟钰如今能够安稳幸福的生活而高兴。
几个小姐妹凑在一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天,说着说着,难免又说起了厂里的事儿。
以往聊天,无非就是厂里头那些人的东家长李家短。在大多数时候,棉纺厂仿佛是一汪静止的湖水,人们浸润其中,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波澜不惊之余,就只有家里头的那些个琐碎值得言说。
然而,今天陈可带来的消息却有些不同寻常:
“你们知道,咱们厂要新设‘制衣车间’了吗?”
“真的吗?”蔡明明比其他人更好奇,“咱们厂是要卖衣服了?”
这可真是个新鲜事儿!要知道,以棉纺厂这样的老厂子,是很少会调整产品出产的!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可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陈可点点头,眼睛却对着钟钰:
“我听说,之前的纺织能手比赛,乃至于将你们几个派出去上学习班,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钟钰,这事儿,你怎么看?”
听陈可这么一说,钟钰也有了些许兴趣。
她想了想,说:
“那如果真是这么安排的,说明咱们厂子对产品调整还是有想法的,是个好事儿。”
毕竟,这几年里,棉纺厂效益不好,几乎成了不能公开的事实。就算上头的人不说,底下人看着越来越难发的工资,也知道是怎么个情况。看着自己家故步自封的厂子,再看隔壁制衣厂蒸蒸日上的景象,厂里人不傻,也难免会有些想法。
陈可笑了一下:“不光是好事儿,我还听说,接下来,就要从各车间抽调能手去制衣车间填充人手,还要将制衣车间作为重点车间来发展呢!钟钰,我觉得啊,如果咱们厂子选人,你肯定是当人不让的人选,说不定啊,过去能混个小组长、甚至顾问来当当呢!”
王洛洛一听笑了:“那时候,咱们是不是要管钟钰叫……钟组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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