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云遮月,天光暗淡。
朔风在他的耳边无情地呼啸,悲伤又壮烈。
前路有什么,充满未知,叶妄有过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
轰鸣的摩托车在县城的一处理发店停下,led屏幕上打着发光的六个字,夕颜美发沙龙。
店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屋子的杀马特。
温长河下车,掏出身上的手机和一把环锁给叶妄。
“等会儿我们打起来,你就把门锁上,不要进去,在外面瞧好热闹。”
叶妄抿唇接过,还有他的手机。
“如果有人给我打电话,你替我接着,记住时间地点,告诉对方我晚点会到。”
温长河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独身拉开玻璃门。
叶妄看着他的背影,呆呆拿着手机和锁,露出迷茫的神色。
温长河走进理发店,店里人忙着手头事,没人招呼他。
他打量着这些人,视线最终停留在蓝色头发的男子身上。
店里的装修很新,雪白的墙,墙上贴满海报,各式各样的发型,可以算是稀奇古怪,任何一款放在现实中都是扎眼的存在。
店里的香水味同样浓烈,倒也不刺鼻,是檀香和茶香的结合。
另外店里的装修也很讲究,三米长的玻璃缸,活水不断,几尾金龙鱼熠熠生辉,另有金蟾,观音菩萨,关二爷坐镇,足见这个店的信仰很丰富。
店里的人看似都很忙,可实际在做头发的只有蓝发男子。
蓝发男正在给人上药水,他穿着民族服饰,身上的刺绣非常精美。
这个人的感觉,就像这个理发店的风格,不伦不类,别扭。
温长河主动开口,挑明来意,“我来找人。”
蓝发男没理他,专注手里的活,旁边的黄发助理回复,“你找谁啊?”
“红毛。”
红毛不在大厅,其余人听见这个名字神色一变。
“他不在,你找他干什么?”黄发助理继续问。
“干什么你们不清楚吗?”温长河发怒,敲得桌子磅响,“前日,他伙同两人在我家门口想要绑架我的女儿,我家小白为了制止他们,被活生生地打死。性命关天,让他出来,你们要是护着他,就是帮凶。”
闻言,蓝发男抬起头,他看清温长河的样貌,皱了皱眉。
他用本地语言问旁边的人,到底发生什么事。
温长河被此地熏陶已久,早已掌握此地语言,是以也听得明白。
黄发助理支支吾吾,却恐于蓝发男的威压,说出事情的经过。
红毛找的那两跟班怕事情闹大,找黄毛透过底。
黄毛和其中一人是连襟,本想把事情压下去,就没汇报给艾波。
艾波听完,脸色立马变化,“你们他妈活腻了吧?”
黄毛缩了缩脖子,“不是,那死的只是条狗,他女儿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红毛他们被咬的没块好肉,还得打狂犬疫苗。”
温长河冷笑,“‘只是条狗’?小白在我们家吃了十几年的饭,我当亲儿子养,豁出去这条命,我也得给小白讨回公道。”
“况且如果没有小白,你们要抓走我的女儿做什么?这是第二笔账,今天必须都得算清楚。”
“红毛在哪,把他们都给我叫来!”艾波对黄毛怒吼。
黄毛打完电话,五分钟后,红毛三人出现在理发店。
眼见东窗事发,三人连忙向艾波求情,其他小弟也纷纷帮着说话。
温长河的身份和他们势不两立,当然要挺自家兄弟。
“波哥,都是夕颜让我这么做的啊,她的要求我怎么敢不从?”红毛以为搬出艾波的软肋就能从轻发落。
艾波坐在黑皮沙发里,直接踢翻红毛。
“你他妈跟她去,跟我混什么?”艾波说。
红毛人都被踹晕了,分不清东西南北。
“你说,抓他女儿是干什么的?”艾波一个眼神,黄毛立马抓住另一个人的领子。
“红毛说,那女的长得漂亮,我们把那个女的绑了,送到您的床上。”
这个小弟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艾波一脚。
艾波从地上捏起红毛,“夕颜就为让你干这个事?”
红毛:“女人的嫉妒心作祟,那很正常,她也是心里有您,才会这么做。”
艾波拽起他的头发就把他往鱼缸子里摁,红毛的挣扎求饶都被淹没。
在场所有人都是知道艾波的名头的,不要命不怕死的疯狗,家境贫苦,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那不是常人可以走的路。
平日里他醉心于研究搞发型,待人接物都很随和,脸上总是笑盈盈的,可越是这样,大家才会觉得他可怕。
没有人敢上去劝,生怕沾到怒气,自己也跟着遭殃。
温长河平静地看着,他的目的不仅是惩罚红毛,而是为了让这群人不敢再打温若的主意。
红毛人不人鬼不鬼地软瘫在地上,浑身都在打颤。
艾波坐回沙发,用毛巾擦拭双手。
他的嘴角噙上笑意,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温大队长,你单枪匹马来我这里,未免太看轻我们了,虽然我惩治了不守规矩的兄弟,但其他兄弟心里肯定有怨气。”
温长河:“艾波,你们这些黑恶势力早晚被铲除,我劝你们尽早去自首,还能从轻判决。”
“真是笑话,我都是正经生意,哪条法律不允许人开理发店,温大队长,下回你也来试试,我们办卡的话打九折。”
其他兄弟都开始蠢蠢欲动,艾波还是和颜悦色,不见愠怒。
温长河直接驳回建议,他很严肃地说出真相。
“这些发型是谁给你们勇气走出去的?没有人当面笑过吗?”
艾波的脸变得铁青,他最不能容忍别人否认他理的发。
“兄弟们,这位温警官竟敢嘲笑老大的手艺,实在是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你们能看得下去吗?”黄毛开始起哄。
“不能!”跟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温长河早已看破,艾波喊他“温大队长”时就没打算放过他。
他走进这龙潭虎穴,就没打算完完整整地出去。
就让他以血肉之躯,筑起围墙,保护他的女儿平平安安。
温长河瞥向四周,“要上一起上,我赶时间。”
艾波背过身去,立马有人上前袭击温长河。
叶妄在外面锁上门,惊愣地看着店里。
桌椅横飞,人也横飞,灯光暗了不少。
乒乒乓乓,到处是砸碎东西的声音,非常激烈。
金龙鱼在地上甩动尾巴,拼命地挣扎,被人踩中彻底呜呼。
一个红颜色头发的男人撞到门上,头破血流,脸被门挤得变形,慢慢地滑落在地。
叶妄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武打画面,红红绿绿,轰轰烈烈。
温长河以少敌多,其实并不占上风,可他竟然能顽强地一直站着。
哪怕伤痕累累,脸被打肿,血流了满身。
“以后,谁再敢去白禾村,打扰我的女儿,我这条命奉陪到底。”温长河吐出血水,擦拭嘴角。
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人,嘴里囔囔着痛,无人再敢惹这位。
某种感情有了具象的表现,门外的叶妄更加愕然。
这种视觉冲击,突破了他小半生的认知。
真的有人可以为儿女豁出命吗?
他的世界观随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彻底崩塌,陷入了迷茫的阶段。
理发店陷入黑暗,不多时,温长河的脸出现在门边。
他拍打玻璃门,“小叶,给我开门。”
叶妄扶着温长河出来,又把锁合上,钥匙丢到了屋顶上。
“你。”温长河想说话,可伤口太痛,影响他的思考,想说什么都忘了。
叶妄在他开口的时候看清,温长河的牙齿掉了两颗。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什么都别说。”叶妄给他戴上头盔。
叶妄从来没开过摩托车,他按照看到的来尝试,结果出乎意料。
原来开摩托车这么酷,他驰骋在夜色中,仿佛与风融为一体。
他将温长河送到卫生院,院里的医生护士都认识温长河。
医生缝合伤口的时候,会闲谈几句转移注意力。
“这也太惨了,温大队长啊,你要不要这么拼命啊?”
温长河笑笑。
“你女儿的心脏病怎么样了,有找到合适的脏源吗?”
“没有。”
“你下回手下留情一点,不为自己,也为孩子着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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