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还没有反应,旁边的人先不干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看着也是个读书人,怎的不讲道理?”
“谢知县哪里劳民伤财了?修路都给了工钱,哪个不是抢着去的?孙二去年就是用修路的工钱给儿子娶了媳妇,张石头也用修路的工钱起了新房。”
“劳民更谈不上,修路的活一点也不重,只要把水泥运到施工点铺上就行。你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干嘛胡乱说话?”
眼见着这些人满面怒色,俨然先前的一幕要重演,文先生果断道歉:“是我没弄清楚说错了,各位息怒,息怒。”
学生们也纷纷给先生解围:“我们是刚刚从外地来的,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各位莫怪。”
看他们态度良好,这些人又说了几句就放过他们,接着说起水泥路的话题。
说那水泥路多么平整,下雨天走在上面没有一点泥巴,说有了水泥路多么方便,又有多少人靠那条水泥路发了家,说修水泥路多么神奇,泥沙铺上去几天就干了硬了,那么长的一条水泥路,两个月就修好了……
文先生津津有味地听着。
说着说着,话题竟然转到了平阳县即将建立的学堂上面。
“修路赚钱,可是最赚钱的还是在平阳县的工厂里做工,一个人的工钱当得上修路的一个半人。”
“可是工厂难进啊,多少人抢着,谢知县还规定优先招录女子。”
“识字的要进去容易点。”
“但我们小老百姓,有几个家里供得起读书人的?”
“唉,要是早知道读书有这样的好处,当年我就是咬紧牙关也要送我家那小子去读书。”
“现在也可以去呀,送到平阳县二月要开的新学堂里。”
“我那小子超过年龄了,他今年二十一岁。”
“嘿嘿,我准备送我家的丫头去。”
有人问:“你儿子不送去?”
那人一摆手:“我儿子就不是个读书的料,看着书就头痛,今天记的字第二天就全忘光了,连我小时候都比不了,送他去就是浪费时间。”
说着面上带了一点得意,“我家丫头就不同了,聪明伶俐着呢,她读了书,说不定将来也能像秦厂长一样有出息。”
吃完饭,文先生和学生们出了客栈,经过人们的指点来到平定县外的那条水泥路,交上费用后领了木牌子,顺着水泥路径直往平阳县而去。
而此时,谢家的车队已经到达平阳县城门口。
“好高啊。”
谢亦风仰望着城墙,张大了嘴。
他从未见过这样高的城墙,据他目测,澧州府城的城墙只有这个的一半多一点。
他没去过京城,但也知道京城的城墙是十米高,可是眼前他小堂弟修的城墙,绝对不止十米。
修城墙、建军队,他小堂弟这到底是什么爱好?
“大哥,我觉得不妙。”谢亦风忧心忡忡,“七弟这样下去会招祸的。”
小堂弟手上有钱,军队说建就建,城墙说修就修,日后还不知会干出什么呢。
谢亦松垂下眼,没应声。
在他的印象里,七弟做事一向有计划,并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时兴起而胡乱行事的人。
二弟年前到平阳县后回去告诉他们说,七弟手上有了钱,建了军队玩耍。
这话他并不相信。
这次来,他要好好地看看,七弟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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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谢亦云接到了两拨人。
一拨是从澧州来的二哥和四哥,她二伯的两个儿子;另一拨是文先生和他的学生们。
两天后,谢亦云带着两个堂兄到了练兵处。
第69章
县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江护卫坐在驾车的位置,准备赶车送谢亦云一行人去练兵处。
谢亦云先请两位堂兄上车,等他们进到车厢, 她抓住车壁,一个用力就轻巧地跳上了马车,在她的身后, 她两个堂兄的护卫也要跟着上来。
谢亦云转身, 伸手横拦在两人面前:“萧护卫、韩护卫, 我们去去就来, 你们别跟着了。”
两人一愣, 探头望向车厢里自己的主人。
谢亦风把车帘向上拉起:“怎么不让他们去?车里有空位置呀。”
护卫本就应该贴身保护主人,寸步不离, 即使这辆车里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他们坐, 也应该另备一辆马车给他们, 让他们跟在后面。
何况现在马车里本来就有多余的位置, 两个护卫坐进来完全不成问题。
谢亦云回头笑道:“我们兄弟三个安安静静地说会话。”
小堂弟是想要和他们说说贴心话,谢亦风立刻摆手:“你们就在县衙里等着。”又亲亲热热的喊着谢亦云, “七弟, 你快进来。”
他没有多想, 谢亦松却是眸色一闪。
谢家的护卫都是从小培养, 以主人为天,随时可为主人拼命, 可以说,他们是最不可能背叛主人的。谢家人和自己的护卫也是一向都十分亲密,任何事都不瞒着他们。
这些, 小堂弟作为谢家人最清楚不过,可是小堂弟还是把两个护卫支开了。
小堂弟如此谨慎的行为, 让谢亦松再一次确定,那一万军队不简单。而且这样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弟弟说的那样,建支军队来玩耍。
另外,上次他弟弟去的时候,韩护卫是跟着的,这次小堂弟却把两个护卫留下了。
莫非在这四五个月里,小堂弟又做出了什么比建立一万军队更加骇人的事?
谢亦松只觉得眉心突突跳,伸手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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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林里,当一群人突然冲出来围住马车时,谢亦松绷紧身子,探手握住腰间挂着的宝刀的刀柄。
谢亦风满脸轻松地安慰他:“二哥,没事,是七弟的人。”
谢亦云也连忙道:“这是云夫人安排在树林里巡逻的人。”
谢亦松缓缓松开手:“七弟这兵练得颇有章法。”
“那是。”谢亦云扬头,脸上带着骄傲,“二哥你也不看看我请的什么人,那是云大将军的女儿云夫人,在当今天下,兵事上能超过云夫人的没有几个。”
谢亦风不相信:“七弟吹牛吧?”
谢亦云看他一眼,懒得和他解释,反正等一会儿他就会见识到云夫人的本事。
“云夫人确实是个奇才。”谢亦松突然开口,“八年前,厉国兵进犯徐州,云大将军和两个儿子战死,云夫人赶到后,率着兵队追击厉国军,杀敌一万。”
“集结溃散之兵,追赶获胜之军,以弱杀强,以少杀多,此战可称得上精妙绝伦,绝无仅有。”
谢亦风惊讶道:“云夫人这么厉害?这样一场精彩战斗,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只听说云大将军和两个儿子战死,没听说之后还有这样一场战斗。
“你对军事不感兴趣,没关注到很正常。”
谢亦松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却是有很多疑惑。
在云大将军死后士气低迷的情况下,有这样一场振奋人心的战斗,正应该拿出来大肆宣扬,激励士气,打击厉国嚣张的气焰,可是朝廷却对这场战斗避而不谈。
人们大多不知道有这样一场战斗,若不是他们谢家收集到这个消息,他又正好看到,也不会知道。
朝廷这样的态度实在是反常。
在被放行后,马车继续往前走,接着他们又遇到了两次盘查,这种慎重让谢亦松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样的严防死守谢亦风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时一点也没有在意,没心没肺地喋喋不休。
“哈哈,二哥刚刚被吓到了吧?”
“七弟,你也别整天想着练兵,还有好多好玩的呢,你以前只知道读书,没接触过这些,等有时间四哥带着你都尝试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更喜欢的呢?”
“哎,七弟,你也不小了,今年就满二十一岁,有喜欢的姑娘没有?别害羞呀,来,悄悄告诉哥哥。”
“啊,一只兔子!跑过去了。”
谢亦松按着眉心,看着车里的两人。
只见一个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而另一个端正地坐着,眼睛明亮,时不时地回应几句,脸上满是纵容。
明明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弟弟,现在却像反了过来,弟弟在宠着哥哥。
注意到他的视线,谢亦云微微挑眉,朝着他一笑。
谢亦松:“……”
小堂弟的笑分明这样明朗,可他怎么总觉得这笑容里有点不怀好意呢?和他大伯想要算计别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颇有相似之处。
谢亦松心里一上一下,想到两个被留下的护卫,更觉得不安,似乎前面有巨大的惊吓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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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树林,来到练兵处。
谢亦松一下马车,首先看向空地边上的帐篷,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计数。看完他松了一口气,按照这帐篷的数目来看,差不多恰好够一万人安置。
先前他一直提着心,生怕小堂弟在这几个月里又扩充了军队。现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不管再有什么,他觉得自己都能承受。
谢亦云见他看着帐篷,猜到他在计算兵士的数目,可是这里能看到的只是最初的一万兵士的帐篷,后来招来的两万兵士,他们的帐篷都安置在半山腰上。
她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她已经决定在今天把所有的都摆在两个堂兄面前,前天她就给云夫人捎了信,安排好了今天的活动,让两个堂兄慢慢看吧。
空地上用树木搭了一座高台,两列兵士排在台下。
云夫人从台上走下来,向他们迎过来,谢亦云给两方做了介绍。
“云夫人,久仰,久仰。”谢亦松想说说八年前的那一战,表达自己的佩服之意,又恐怕勾起云夫人的伤心事,于是只道,“云夫人在这里训练民兵,实在是大材小用。”
“哪里。”云夫人诚恳道,“能得谢大人信任,委以重任,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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