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将池见状好笑地走上前,见澈穆桓如同一个得了新玩意的小孩,新奇又停不下来,好像不时不时地看两眼,这裱框就会自己长腿从悬架上跑了似的。
他从身后圈住澈穆桓,将身体的半边分量缓缓压在青年身上,低声笑:“我就觉得你会喜欢。”
澈穆桓弯起眼,他微微后仰脖颈,抬起眉眼奖励一般蹭了蹭燕将池的脸颊,肯定地一点头:“很喜欢。”
燕将池闻言翘起嘴角,低头亲了亲青年的额头。
他骨架本就要比青年宽大许多,如今从轮椅上站起来,慢慢恢复了往日的锻炼,即便肌肉比不上车祸之前的模样,光是穿着衣服看着,都像是个双开门冰箱,能把澈穆桓完完全全地笼罩住。
澈穆桓放松地半倚着燕将池,这个姿势让他生出一股安逸安全感来。
“困了?”燕将池低头见澈穆桓半闭上了眼,他低声问,窗外斜阳已经将窗晕染成了一片橘红,“那回床上歇息会儿?”
澈穆桓闻言仍是闭着眼,只是笑得胸膛微颤:“你见谁天未黑便困的?好好的感觉尽被你一句话打散了。”
燕将池眨眨眼,虽然不明白澈穆桓指的是什么“感觉”,但他旋即听话地不再提,低头又讨好似的蹭蹭青年的耳畔,轻声道:“那便当我没说,你再感受感受。”
澈穆桓被蹭得发痒又好笑,睁开眼,轻轻瞟了燕将池一眼,转过身,双手夹着男人的脸,微微用力地揉搓两下:“小烦人精。”
燕将池笑起来,被澈穆桓逗笑的,他看看自己,再看看面前嫩了他好几岁的青年:“我?小?到底谁小?”
澈穆桓:“……”
见男人上下打量,澈穆桓眼皮微跳,顿时有些不想就着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
得趁早打住话题,否则迟早要偏。
……
随着画展一站接一站移动巡回展出,每次展出的持续时间在三周到一个月之间不等,澈穆桓终于得了空,有一场是能出席观展的了。
展出的城市位于都灵,亚平宁半岛的微风混杂着海水的湿气拂面。
这座城市古老而灿烂,满是巴洛克、洛可可风格的街道建筑、广场、公园……于澈穆桓,这像是一幅全新的城市画卷。
澈穆桓来都灵的行程只留了不到三天。
——即便只有三天不到的时间,燕将池也紧赶慢赶地把工作清了出来,留出三天时间陪着澈穆桓一到来了这座异国他乡的城市。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澈穆桓看着窗外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目不暇接,他问着燕将池。
“商业合作上的缘故,来过另一座城市。”燕将池应道,“也差不多吧。”
他说着,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正想与澈穆桓说时,一道带着浓重的大卷舌音的英文插了进来,询问着他们两人中谁才是那位画家。
来给两人接风的是都灵当地人,带着明显的半岛口音,澈穆桓不得不问了两遍才听明白对方的问题。
“你觉得呢?”澈穆桓弯弯眼反问。
接风的那人闻言瞧了眼后视镜,然后说道:“我猜是你,先生。”
澈穆桓笑起来:“那你猜得还挺准。”
那人立即打开话匣子:“你知道我是怎么猜中的吗?”
澈穆桓摇摇头,没注意到一旁燕将池撇了一下嘴角,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人微笑,正巧前方的路灯刚刚转红,他踩下刹车,然后转头看了过来,蓝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澈穆桓。
“因为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觉得如果说有什么是与众不同的,那就是你的眼睛,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的灵魂是那么与众不同,那是艺术的陶冶,犹如这座城市一样。”
澈穆桓眨眨眼,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这种风格的夸赞,怪叫人……水土不服的。
他干笑一声。
“来自神秘古老东方的客人,我想东方的古典水墨之美就应当像你这样。”那年轻人又说道,“我难以想象有多少爱慕者又失落心碎。”
澈穆桓:“……”
他张张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没等他开口,那年轻人便又转了方向。
那人的目光又转向车后座的另一人,燕将池脸色冷得像是要掉冰渣。
年轻人见状又继续夸夸而谈地说道:“而这位先生,他瞧起来就像是被美神亲吻过的雕像。”
他强调:“他是一座杰作,而非创造神本尊。”
澈穆桓闻言看向燕将池,这才注意到男人不愉悦的小表情,嘴角下撇着像是有诸多委屈不悦一样,让他忍不住笑起来,伸手轻轻捏了捏男人的手掌,挑挑眉。
燕将池这才稍稍松弛下表情,微微抿着嘴角看向自己的恋人。
接风的年轻人见状偏了偏头,若有所悟地眨了一下眼睛,笑起来,于是又补充,对澈穆桓道:“噢,我明白了,你是他的皮格马利翁。”
澈穆桓微微挑眉,倒是一旁燕将池稍稍露出了一点笑容给对方,微一颔首:“这是你目前为止说得最有意义的。”
燕将池认为如今的自己,的的确确有很大一部分的塑造来自澈穆桓,没有澈穆桓,便没有他,他或许早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某一处的战乱里,被草席随便一卷,丢在了山沟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