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阵痛一波波袭来,被针钻开的指甲盖已经有些翻起,有些已经开始发紫发黑,完全看不出之前保养良好的样子。
她发着呆,思考自己的指甲要是掉了还能不能长出来。
但很快,这思绪又跳到了更远一些的未来。
虽然言祈灵及时出场救了自己,可她却觉得内心一片空茫。
除了之前被绳索挂上教室那个时候,她从未如此与死亡接近过。
在和明仪阳还有言祈灵度过前两个世界的时候,她是觉得存活这种事情没有那么难的,只要破解规则,就可以从容地出去,过自己正常的生活。
可是现在来看。
是她天真了。
真像其它人说的,她被太上皇保护得太好了,好到失去了对危险处境的基本警惕。
好在,她的言行举止没有触犯规则。
否则就那几下,她应该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十指连心的阵痛时不时从指尖传来。
她坤着十指不敢乱动,那些有点外翻的指甲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能任由里层的血滴滴答答掉在大喜的衣服上。
不知为何,脸上突然一片潮湿。
她用手腕内侧轻碰脸颊,却抹下满脸的泪水。
手腕被水珠湿润,少女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悲伤神情,反而自嘲轻笑,眼底闪动的暗芒在黑暗中微亮。
不能。
再这样任性了。
更多的代价,她付不起。
四个女孩被妥善送进了绣房,路上倒没有再生幺蛾子。
姒姝好作为受伤人士,被粟薄特意安排到了床上躺着。
廖新雅则到处翻找可供包扎的药品和布料,唯有越芃芃事不关己地开始设法找出去的路子。
姒姝好把所有事物一一看在眼底,疲惫的内心涌上迟钝的暖流。
她不愿去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正要想点开心的段子让自己舒缓过来,纬纱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
她原本该吓一跳的。
因为这床靠墙。
靠墙一侧不可能有人能够靠近,所以就更不可能传出什么布料摩擦声。
但她只是平静地坐了起来,侧头凝视着纬纱之后的朦胧墙面,并没有叫喊或者做出别的过激举动。
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叫喊会不会祸及其它人,在没有搞清楚的前提下,她宁愿先独自面对。
一条仿佛蛇般游弋的影从纬纱后钻了出来。
那是只洁白细腻,仿佛剥了鸡蛋壳般光滑的手!
姒姝好冷静地盯着它,看它继续游弋,缓慢地触摸到她的手腕,然后轻轻捏住。
少女清楚自己现在手无寸铁,指甲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如果说今天就是她的死期,那么,至少让她的死亡有些意义吧。
她正要张口把自己看到的内容大声喊出,突然,第二只手也钻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三只手。
第二只手拿着造型奇怪的葫芦。
第三只手将葫芦拔开,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棉球,蘸过葫芦里的红色药水,轻轻润在她十指的伤口上。
第四只手拿着镊子,比划出一个“嘘”的熄声动作。
然后将她被翻起的指甲轻轻剪掉。
姒姝好骤然明了。
这些手对她并无恶意,而且……似乎是来,帮助她的?
姒姝好警惕着保持缄默,但仍然打算瞧见不对就立刻出声。
上药的过程尽管已经尽量轻柔,但还是疼得她不断抽气。
好在这些手配合得极其默契,仿佛有自己的思想般关照着她的伤口,让她在这孤立无援的恐怖世界里,获得了一丝丝荒诞的安全感。
这仿佛做梦般的奇怪景象,完全被纬纱所遮挡,少女偶尔发出的抽气,也不足以引起其它人的警觉。
等两手空空的廖新雅拉开纬纱,饶是冷静如她,也不由吃惊。
姒姝好受伤的十指,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严严实实包好了!
少女已然沉沉睡去,并没有解释这个现象出现的来由。
廖新雅放下纬纱,站在她后面的粟薄关切询问:
“她睡了吗,手怎么样?”
廖新雅面不改色地说:
“我现在用布料给她简单包扎一下,之后处理伤势的事情都交给我就好,不用担心。”
粟薄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希望好好的指甲……还能再长出来吧……”
独自坐在一旁的越芃芃并没有理会她们,而是挑亮了烛火,支着下巴用毛笔在桌案前记录人名,防止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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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潮湿的雨气映得过往行人面庞发青。
明明到处披红挂彩,丫鬟小厮们却皆敛声屏气,丝毫不见半分喜色。
知道的人晓得白家嫁女,不知道的人,以为白家要出殡。
明仪阳对着墙头抽了根烟。
缥缈的烟雾笼住他深邃的侧脸五官。
青瓦白墙中,他的存在仿佛破壁之物,有种奇异的格格不入。
但这份格格不入,却又在某刻,自如地融入水墨青黛之中,透出一份特别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