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其玛转过头来,先自言祈灵含笑的眉眼上扫过,迟疑地停留了几秒,随即视线流转向明仪阳,恢复了对待亲人特有的和煦笑容:
“哥,我先过去了,商演开始的时候你记得和言先生过来找我。”
明仪阳微微举杯表示同意,瓦其玛见事情解决,转身离去。
这波交锋下来,看似林永健占了上风,实则扬眉吐气的却是明仪阳。
青年随手挠了下自己银色的头发,低头看向身侧的言祈灵:
“要不去别的地方看看,好像还有其它人等着跟林老师聊天呢。”
言祈灵颔首,虽然压低了嗓音,但周围的人仍然能听得清晰:
“也好,我们就不要叨扰林老师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留在这里的林永健面色不善。
或许是发现了强劲对手不为人知却又不容小觑的身份,他没有再伪装的意思,强压下内心升腾的不安怒火,直接走到言祈灵面前:
“言老师,你就这么喜欢他吗?无论是酒会还是片场,到哪里都带着他?”
“林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到处都带着他?”
言祈灵的目光带着不同寻常的锐利,像把青锋匕首,轻易地划开对方隐藏在关切皮囊下的欲望:
“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近到什么事情都必须与对方共享。”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永健知道自己继续说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嫉妒像头毁天灭地的怪兽,逼迫着他必须持续质问,才能维持他此刻摇摇欲坠的稳定感:
“你不是讨厌有人跟着你吗,你看看你现在……你遵守你自己说过的话了没有?!你怎么,怎么可以对他——”
“谈不上喜欢,但我喜欢他跟着。”
言祈灵罕见地打断了别人的话语。
连带着自己说话也直白起来,黑色眼瞳清凌凌地盯住面前几近失控的人:
“比起一些倒贴的人,我喜欢强迫,恰好,他也喜欢我这样。”
这话说得就有些不留情面了。
但凡有些自尊的人都受不了,况且林永健这样的天之骄子。
林永健的确很为这话而震撼,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言祈灵会说出来的话,他下意识咬住嘴唇,满脸的惊愕压都压不住。
他内心有团火球裹着岩浆在心头肉上滚来滚去,烫得他几乎要把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和安定感全都烧光。
但在看到言祈灵转身要走的样子之后,他露出有些豁出一切的眼神,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也……”
“林公子。”
言祈灵客气地喊出了这个称谓,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叫他林老师:
“你身份高贵,该有你的骄傲。”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处,你总是要跟过来,怪没意思的。”
男人的目光里透着清凌凌的冷静,没有以往的礼貌客气可言。
他带着明仪阳去向其它人群,只留下林永健一人留在原地伫立。
以林永健的身份,他身边不会空窗太久。
言祈灵等人刚一离开,其它想要结交的人立马填补空位,开始殷勤地对林永健夸耀自己的公司或者事业,同时竭力地讨好和捧着他。
林永健听着耳畔华丽精巧的社交语言,看着周围的觥筹交错,忽然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诞得可笑。
他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光环。
这层光环曾经令他厌恶不已,想要逃离。
可失去这圈光环之后,他却又苦苦追求,最终把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意识到这是多么强大的一柄武器,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力。
只要将它紧紧握在手中,最公正的人也能够变得谄媚,再贞洁的人也会选择投怀送抱。
但真的选择这样做的人,他们真的担得起“公正”“贞洁”那样美好的前缀吗?
他曾经不相信“不背叛只是因为价码不够”这句话,后来经历人间风雨,他相信了这句话,而且坚定不移。
可是遇到言祈灵之后,他一方面为对方的淡漠而动容,一方面却希望用自己的庸俗理念去打动对方。
他到底在追逐什么?
男人那句“怪没意思的”仿佛在他耳边时刻回响,让宴会上的所有事物全都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他以众星拱月的姿态立在舞台中心,却忍不住去追随那两人在酒会边缘人应酬的背影。
言祈灵不愿喝的酒由明仪阳悉数代劳。
青年的面庞上分明没有表情,他却能品得出一种强势的占有欲被满足后的餍足。
而言祈灵立在他身侧,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烦。
哪怕他是天底下最厌恶被人勒令,最厌恶被人管教的那类人。
可他面对明仪阳,似乎所有以往坚持的固执都可以随之卸甲。
转而化为不动声色的汹涌河流。
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从容地包容着对方对他领地的冒犯,而不为此感到有任何的压抑和难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