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少爷一路将烟昙捧为当地的名角,烟昙自认有去大城市唱戏当红角的潜质,可这需要一大笔钱。
颜少爷便入股了戏班子,打算支持他前往十里洋场。
烟昙动身在即,邀请颜少爷去看自己的新戏。
颜少爷听了烟昙一折新改的南柯记,在戏子华丽声腔里,喝了一盏对方亲自递来的“梦三生”,陷入昏迷。
戏唱到这里,整个帷幕乍然拉上。
在人类微小的呼吸声中,还夹杂着某种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地中酝酿。
敏感的池子透月感觉到了,于是她起身站着,试图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就在这时,戏台上铜锣一敲,故事还在继续。
醒来的颜少爷,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他被关在一个叫蓝鸢楼的地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堂弟。
为了获取家主之位和莲花卷,堂弟买通烟昙出卖他的行踪,并与源宫先生达成了协议。
颜少爷意图反抗,他挣脱锁链,遇到了来找他的詹德仕。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詹德仕在靠近他之后,给他注射了大量的吗啡。
堂弟活生生剥下了他背后的“莲花卷”,这“莲花卷”不仅将成为堂弟胜利的瑰宝,更将作为他“死亡”的证明展示给族中众人。
接着,他被分食。
他们都是人,是同类。
但此刻的颜少爷,却仿佛被烹饪的动物,摆在盘子里,任人宰割。
源宫最为贪婪,他切下颜少爷身上二分之一的肉,作为自己赢得这场不公平竞争的“犒赏”,在絮絮叨叨的评判中,大肆咀嚼。
詹德仕则不断地给他灌入鸦片酒,悉心地为他止痛,随后挖走了颜少爷的眼珠。
在颜少爷完全失明之后,最后一个客人出现。
这位客人与他素昧平生,只是应詹德仕的邀请来到这里。
不过对方并不是什么善人,割下了他的脸颊肉作为刺身品尝。
吞咽和咀嚼的场景,以极为真实的情况向戏台下的所有人展现。
哪怕知道那些道具都是纸做的,池子透月还是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而旁边的关智一已经看得满眼含泪,蹲到角落里发出剧烈的干呕声。
唯有东条爽还能保持镇定,但放在膝盖上不断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帷幕拉下。
主导这一切的言祈灵却看得兴致勃勃,用近乎叹息的语调:
“多可怜啊……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连死都没有办法瞑目吧。”
明仪阳再次捂住右眼,悄悄侧头看向旁边的言祈灵。
而他没想到的是,言祈灵也恰好回过头来,看他。
对视中,言祈灵在阴沉的烛光里灿烂一笑,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
戏台上铜锣敲响。
颜少爷死了。
在各路阴谋家们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中,他以满身鲜血,残缺扭曲的方式,死在这些人的餐桌上。
无论他生前有多荣华温雅,死时却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甚至无法找全自己的尸骸。
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
他残缺的尸体被堂弟带回了家里,作为“土匪”们行凶的证据。
堂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颜家。
不过,或许他知道这一切来得并非问心无愧。
于是,颜少爷的葬礼办得很仓促。
把尸体抬去棺材里钉上时,左手掉在了地上,但没人发现,被路边的黑猫叼走了。
颜少爷年轻,不曾给自己准备过死后要用的东西。
如今他死了,人死如灯灭,竟然连一件能给他披着的衣服都找不到。
棺材铺的人只能暂且为他盖上麻布,把原本并不合身的寿衣连夜改了给他套上,然后尽快地钉上棺盖,叫他入土为安。
只是人们都窃窃私语,就连棺材铺的人也纳闷。
这样死去的颜少爷。
当真能入土为安么?
颜少爷头七那日,有三个地方发了大火。
首先起火的是棺材铺,凌晨就烧着了,可奇怪的是,除了装颜少爷的棺材烧成灰烬以外,其它那么多纸扎的东西,居然一件都没被牵连。
然后起火的,是蓝鸢楼。
蓝鸢楼虽然听上去高雅,实际上是lanyard的音译。
这栋lanyard楼属于来自美国的一位商人。
商人把自己比作出征的帆船,之所以给这栋楼取名lanyard,是希望这根挂着船锚的绳索,能够帮助自己在这里扎根,赚钱。
就像他们的家族到达美洲一样,在当地快速攫取大量金钱,并成为那片土地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
不过在这把火烧起来之后,蓝鸢楼以及这背后的“美好愿景”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巧的是,这位商人,曾应詹德仕的邀请,出席了那场食人宴会。
火烧掉了整个屋子,却有几个地方保持了诡异的洁净,火没有烧到一点,以至于留在那个地方的尸体都没有碳化掉。
商人坐在餐桌前,维持着吃饭的姿势,但失去了头,全身骨头也都被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