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舟轻扣着杯盏,眸中神色晦暗,缓缓道:“让我猜猜,是我欠了你的债?”
“今天这关子是非卖不可了是吧,”商晚渡缓慢地将酒杯送至唇边,勉强道:“也可以这么说。”
墨行舟顿了片刻,斟酌问道:“情债?”
“咳——”一大口酒喷出,方才还风采翩然的商晚渡,此刻被呛得满面通红,抬眸震惊地看着墨行舟,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那神情中隐含了千千万万地话语,一言以蔽之——“你……脑子坏了?”
墨行舟看着他这一出表演,淡淡道:“我脑子没坏,我欠的情债多了去,是真不记得了,毕竟我也刚到这具身体里不久。所以……胡言乱语够了,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了吗?”
商晚渡脸上的表情僵在脸上,须臾,吃惊的表情渐渐收回去,“原来你真的不是他了,那么,你还是他吗?”
墨行舟挑眉:“文字游戏?”
商晚渡看着他的脸,像要从上面看出花来,可是墨行舟的表情无懈可击,商晚渡烦躁地抓了一把脑袋。
“你脑子真的坏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墨行舟,这十年,你被那个人占据了身体。”
死一样的寂静横亘在两人之间。
直到白瓷酒盏在手心中被攥得发热,墨行舟才笑了一声:“你疯了?”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墨行舟,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和别人说这种事,我是确认了现在在我眼前的人是你!”商晚渡的目光如同两把锐利的刺刀,毫不躲闪地刺入墨行舟的身体,可是他却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即便被霜覆的寒气侵入四肢百骸,也不及现在的感觉半分。
某些问题的答案,连带着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一起从十分久远的记忆深处被挖掘了出来、串联了起来。
那些时光,恍惚到像是上辈子。
墨行舟目光终于动了动。
他十分平静地站起来,商晚渡也愣愣地站起来,“你……”
但还未走出半步,商晚渡立刻又被一股极其恐怖的魔气笼罩,硬生生压回座位上,身上迅速爬满一层薄冰,商晚渡下意识抬头看向墨行舟,霎时睁大了眼睛————刚才还晴朗的天被黑云遮蔽,已经如同夜晚一般浓,他的正前方,于天际处落下一道惊人的闪电,红光乍现,直直劈向大地!
墨行舟浑身上下肆虐着难以忽视的黑色魔息,寒气森森,向客栈外走去。
“你别乱来!墨行舟!这里可是南沧!”商晚渡挣扎不了半分,只能焦急地大喊,心中暗骂自己太沉不住气,可他根本也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到底是什么刺激到了他!
好巧不巧,腰上玉佩动了动,小师弟曲寒星传音而来:“大师兄,二师姐失踪了。”
——
“你说眼前,不止这三座坟?”
孟茯苓家的坟地在后山,三座土堆成的坟墓挨在一起,一座新的,两座旧的,按理来说,这个季节的田地里应该长满青翠的庄稼,但是现在看到的只有枯草。
像这样的坟地家家户户都有,乍一看并没什么异常,可是荆澈绕着走了几圈,便发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出来,坟墓不止三座。
“怎么可能,”孟茯苓皱眉道:“我家里只有这几口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一座坟?”大概是因为涉及了故去的亲人,孟茯苓有些不大高兴。
江倚晴倒不觉得他会信口开河,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仔细看地上,”荆澈蹲下来,示意她们看松软土壤上的痕迹,“是兽类的脚印。”
两人也蹲下去看,果然看到几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孟茯苓一看便认出来:“这是狗的脚印,附近山里有野狗,时常来地里破坏庄稼。”
“不,”江倚晴发现了荆澈所指的端倪 ,“脚印只在这三座坟地旁边有,可是这几片地里的庄稼都还好好的,它们就是冲这三座坟来的,寻常野狗不会这么组织有序,定是背后有半魔在指使它们,可你怎么看出来不止三座?”
“进来之前萧郁说,结界内乾坤倒转,在孟姑娘家中,又发现了曾经被烧毁的信,可见我们眼前所见之实或许是虚,真也许是假,至于我为何断定不止三座,是因为孟夫人的信。”
“信?你的意思是,信中提到的那个'她',在这下面?”夜幕初降,三座坟头在月光下静静地躺着,孟茯苓看了一眼,忽然感觉脊背森寒。
“孟姑娘。”
孟茯苓打了个寒颤,扭头看向唤她的荆澈。
荆澈语气平淡地问:“你母亲是谁安葬的。”
孟茯苓:“……我父亲。”
“这些年,你父亲可有给你母亲烧纸。”
“……烧,年年都烧……”
“那么,这些年,你父亲做给你母亲的鞋子你可知道都放在何处?”
孟茯苓脸色发白,“放在母亲房间的柜子里……”
江倚晴拿扇子支着下巴,很快明白过来,“也就是说,他的做法太矛盾了,一边烧纸,一边不相信她已经去了……”
“你是风系修士,”荆澈突然对着她来了这么一句,“你会寻踪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