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 说这般示弱的话,对她来说可是罕见呢。
她声音也有些不太自然,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那般:“谁又怪你了?谁敢说是你的错,本宫第一个不饶她。”
“快些起来了,本宫方才说那些话, 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别自己往自己身上揽罪过了。”
这话好似也是埋怨, 可对梁芙君来说, 已经是极难说出口的话。
可韶音却仍旧跪在地上,不曾有任何起身的动作。
她听着贵妃的话, 却没有领那份情,她深觉,这几位娘娘就是要在今日,让她死在这个时代。
珍妃见韶音仍旧不起身,温婉也被寒风吹散了两分,她浅浅一笑,眼角眉梢沁出融化冰雪的柔和:“韶公公,方才不过是几个娘娘在斗嘴,并非对你不满,这冰天雪地的,韶公公快些起身。”
韶音伏身:“珍妃娘娘,奴才是各位娘娘的奴才,今日是一年一度元宵节,奴才让娘娘们再次等候争吵,怎么不是奴才的错呢。”
她如此,将罪责完全揽在自己身上,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跪在地上时,越发显得她身形瘦弱,似一阵风就能吹倒那般惹人怜惜。
且她那般低着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跪在灯光幽暗的巷子里,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她好像,就要那般消失在众人眼前一般。
“苏忠杰!”管芷贤只觉得心里一慌,冷漠的眼底也显出三分厉色,“还不快将韶公公扶起来,送回府邸。”
苏忠杰立刻招呼自己身上的其她奴才,一起将韶音强行扶起来,一边扶着她往韶音府邸走,一边轻声关照:“韶公公,几位娘娘定不是生你的气,你可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呢,这冰天雪地的,跪在雪里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韶音被送入府中,皇后又对苏忠杰说:“帮她关上府门。”
门被苏忠杰关上。
皇后一甩身上的大氅,比雪更凉的眼刀,在另三人身上剐过,随后转身上了马车。
兰嫔眉宇间已经甜美不再,看着皇后关上马车门,她眉宇紧皱,心里满是烦躁。
她才是吃亏的那个人,可如今,她好像是挑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那个最惹人厌恶的人。
可明明是皇后从她身边把韶音带走了,才让她心中如此愤愤不平,前来韶音的府宅外等着韶音。
且贵妃和珍妃同样不是好人,她们若是好的,又怎么会同自己一样,在韶音的门外等着她。
现下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韶公公已经和她离了心。
兰嫔也不明白,为何这个韶公公会如此让人痴迷。
她甚至心中生出愧疚之感。
按理说,应当不是如此的。线诸复
她作为主子应当这是这些奴才奉承着她才对。
兰嫔瞪了贵妃和珍妃一眼,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宫人带着她回去。
贵妃将这一池水搅得极浑,心中虽有愧疚,可是眼角眉梢仍旧带着些许得逞后的笑意。
最后离开的是珍妃。
此时的珍妃,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好似总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眉眼冷下来,虽然仍旧看着温和无比,却也同样足以让身边的奴才们噤若寒蝉。
韶音在门内听到四辆马车都已经离开,这才靠着门松了口气。
随后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和虾灯,已经没有了玩乐的兴致。
韶音兴致缺缺回到正院。
嬷嬷和丫鬟也知道门口发生的事。
她们原本以为那几个主子娘娘会到府里来,还想着她们两个人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那几人。
却不想,那几人竟然连门都没有进。
现在几位主子娘娘人走了,对韶音伤害也颇深。
至少嬷嬷和小丫鬟从未见过韶公公像今日这般低落。
嬷嬷一边打来热水,让小丫换拿来小铜炉,要给韶音温热她方才在地上跪了许久的膝盖。
一边低声对韶音说:“韶公公,不若明日向宫里告一天假,在家中好好休息?”
韶音眼神微怔,点了点头。
她的情绪确实不佳,若是这样去宫里上班当值,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惹了这些娘娘们生气的事。
到时候再惩罚在她身上,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次日一早,兰嫔让丫鬟们准备好了新春的吃食,又从自己的私库里面挑出几件上好的珊瑚摆件,准备送给韶音,放在她那宅子里摆着好看。
却不想,兰嫔等来的是韶音请假的消息。
满心期待的兰嫔,脸上的笑意和眼底的光瞬间消散。
她想,这个韶音是怎么敢的,他是怎么敢如此给自己耍脾气的!
宫里哪一个奴才敢这样对主子耍脾气?
可怒气只在心里存在了片刻,又都化作了愧疚。
一定是昨日让他伤透了心。
想来也是他原本高高兴兴出宫游玩,无论是跟着哪位娘娘,对韶音来说,都只是陪着主子去逛灯会,猜了些灯谜,得到了一个漂亮的花灯。
可回到宅院门口,却承受了来自四个主子的怒气,再好的心情,也会在那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