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霁偏头,神情顿时复杂起来。没想到竟是黄虚白。便是她少在云州走动,也听闻过这位天才的名声,乐善好施,三十余岁便入照神之境,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
守卫眼神一扫,顿时一惊,后面还有个断了气的蓝衣修士,再加上四个生门杀手和黄家,这事可大了。
不管,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城中斗殴罚钱五百,前因后果烦请各位至城主府一叙!”
众人正欲起行,只听耳畔鼓声一停。
“泗水焦家屠我王家满门!”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锦城,如垂死灵兽的最后一声哀鸣。
守卫微微一愣,沉默着带着几人前往城主府。
俯瞰长街,不见往日熙攘的人流,大抵都去城主府外看热闹去了。
闻世芳:“眼睛怎么样?”
“还好,再过片刻就能完全看见了。”倪霁低声道,一手松松握着闻世芳的手。她现在只能看见隐约的虚影。
“为什么不早些求救?”闻世芳语气冷淡。生门杀手都不是好对付的,向来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闻名,便是剑修可以以一当十也不该如此托大。
“我……”倪霁有些茫然,“只是,情况危急,来不及传信。”
闻世芳冷哼一声,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昨日才刚说定然护她无恙,今天就出事了,那些人动作倒是真快。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倪霁偏过头道。
“无妨。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道友年轻有为,剑术十分高超,颇有几分山水真意,敢问师从何人?”黄虚白神采飞扬,扇子摇得飞快,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不觉得那面色不善的女修是眼前剑修的师傅。
倪霁沉默半晌。
“道友不方便说,便不说了,是我造次了。”黄虚白了然,总是有些修士不愿暴露师承,或是自己也说不清楚师承的。
“并非如此。只是,我是云州倪家人,单名一个霁字。”倪霁叹了口气,冲黄虚白笑了笑。
遮掩着也没意思,以后总是要相见的。
黄虚白的扇子唰地停住。
怎么是她?!
黄家和倪家上一辈之间恩怨纠缠,曾经的亲家已经多年不再往来了,甚至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且,她没有记错的话,倪霁就是当今倪家主枝的独苗苗。
“烦请各位在此稍候,我去请张长官过来。”守卫领着几人到了一间客堂,只散着几张椅子。
黄虚白扇子一收,笑道:“想不到你我竟如此有缘!道友今日到此想必是要去金秋会了,想道友如此风姿,可与负晴剑一较高下,那在下便预祝道友了。”
“道友谬赞了。”
53 ☪ 掩天机(五)
◎斩草除根◎
“几位过些时候再叙旧吧,现在先把罚款给交了。”一个黑衣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刚刚出去的守卫,手里多了一个铁箱子。
闻世芳手一挥,便是五百玉钱入了箱。
女子转头看向黄虚白,“你的呢?”
黄虚白一愣,扇子又摇了起来。敢情是把她当作斗殴另一方了。
“道友搞错了,这钱该找他们要才对。”说着,便指了指地上守卫搬过来的尸体和动弹不得的另外两个杀手。
女子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有些惊异,“生门的杀手和盛泽湖郑家?”
“这是一名杀手的魂魄。”守卫取出了装了魂魄的玉瓶,恭恭敬敬地递给女子。
女子探视良久,点点头叹道:“原来如此。”
“去悦来通知盛泽湖郑家,让他们来领尸体,”女子啧了一声摆摆手,沉吟片刻又嘀咕道,“郑家怎么和生门搅上了?罢了,生门来人非同小可,境界又如此之高……”
她扭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三人,心下明了——多半是这三个召来的。不过,既然来了锦城,那也算是锦城守卫疏忽。
“此番是我锦城招待不周,二位道友可有落脚之处,待会儿自会送上三千玉钱权当赔礼。”
“送至十二阁便可,若没有别的事,那我二人便先行告辞了。”闻世芳起身。
黄虚白也起了身,“告辞。”
“慢走不送。”
瞧着几人远去,女子方长叹了口气,连连摇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如此多事。”
先是几十年没被动过的登闻鼓被敲了,后是生门杀手截杀,郑家也就算了,黄家竟也掺和进来。还有那个看不穿修为的女修,也定然不是个好惹的!
还是要赶紧上报才是。
长街上,人迹寥寥,一大半都去看热闹了。
倪霁被闻世芳牵着走了一路,无来由的,心中总是惴惴。她自忖方才对敌手段不算下乘,虽然不幸中招,但也不是大伤。可她怎么都觉得,闻世芳的心情有些不妙。
想了许久,半瞎的剑客终于挑出了个自认为安全的话题:“师叔,你刚才可曾看见什么?”
“来的杀手原本目标不是你。”闻世芳略一偏头,把倪霁的心思猜了个大半,又十分好心地咽下了心头那句“你怕什么”。
小剑客看着便很有剑修的风范,骨子里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像是千面妖套错了皮,看着可怜又好笑,倒是让她有些不安了。
青衣人不由自主移开眼,注意力没几下就又被倪霁夺走了。剑客的手修长而有力,指腹微微生着一层薄茧,她很少做这样的事,一时十分不习惯,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用神念当然也行,但修士众多,难免有人会觉得被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