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闻世芳瞬间生了一后背的冷汗——这是计!
她立刻收回不惊枝,雪色的不惊花瞬间枯萎在无边煞气中,但滚滚的煞气长河却已经止不住了。
刹那间,掺杂着无数残魂的长河冲过天南火,直直撞向石壁。
镇魂塔猛地一震,随后轻微颤动起来。
一线微不可见的天光泄了进来,滚滚长河静默了霎那,如一条盘旋在整个镇魂塔的斑驳玉带。
下一刻,长河一往无前地冲向那一线天光,而塔外十二重金光一暗,传来了阵阵熟悉的碎裂声。
天旋地转,无数锋利的煞气长尾刮擦而过,留下道道血痕,尖锐的呼啸混杂着石块坠落的轰然,闻世芳心中冰凉一片。
在一个寻常日出,屹立千年的镇魂塔倒了。
浅薄的黑雾潮水般流散,流星般的残魂在隐约的日光下飞速逃窜。原本晴朗的日出骤然被迷障掩盖,阴沉的卷云滚滚而来,微芒般的紫电在其中交错纵横。
当值的弟子顶着刀割般的狂风匆匆赶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熄灭的十二重金阵和满地的碎石。只是片刻,竟然便无法挽回了。
“传信!快传信!!”
“怎……怎么会!?”
“明明、明明刚刚还是好好的!”
“……来不及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做了什么?”
“等等,有东西!”
飞窜的怨灵带着煞气洪流四散,昏天黑日中,一道昏黄的灯火缓缓升起,拖着长尾的残魂竟然停顿了些许,缓缓回转,聚到了灯火边。
遮天蔽日的煞气也不再弥散,仿佛凝固成了一方小天地,牢牢困住了那片昏黄的灯火。
“这是……”谢长乐觉得那景象有点眼熟,就好像她在很久以前曾远远撇过一眼。
那就像是十二年前一样。她如坠冰窖,心脏狂跳,本应该拔腿就跑,脚步却似乎被钉住了。
手中长剑发出尖锐的爆鸣,灵气和剑气在风暴初始就已有濒临破碎之势。
那时,她只不过是山下的后备弟子,正常情况下只能远远望着镇魂塔的金顶。但某一日,浩荡剑气如永远无法彻底平息的山风,横扫了整座不见峰。彼时,黑雾弥天,紫雷滚滚,金光剑影似是无穷无尽。她毕生难忘。
轰隆——轰隆——轰隆——
风起云涌,天穹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明明是万物初醒的清晨,却更像是惊雷急雨的夜半时分,紫白交错的闪电布满了天际,滚滚闷雷震得神魂颤动不已,纵然是修道者的目力,也觉得此时仰头观天过于勉强。
“走!”
谢长乐厉声喊道,近乎嘶吼的声音在狂风里微不可闻,但渺小的剑光却强推着弟子们飞了出去。
叮——
剑光碎裂声微不可闻,浩浩天劫气息骤然弥散开来。
天罚之下,皆为蝼蚁!
天际卷云忽然停了片刻,几乎站不稳的谢长乐望着漫天浓云,眼中已然充血。
为何!?
弟子何辜!
狂悖的质问尚未出口,她只觉背后一寒,眨眼间,数十道天雷便同时朝不见峰劈下。雪亮的电光闪得人眼前白茫茫一片。
震天巨响中,她下意识地闭了眼,只觉神魂已然摇摇欲坠,但身体被天雷撕裂的痛感却没有如期传来。反倒是耳边突如其来的静默中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又滚落的声音。
谢长乐倏然睁眼,剧烈强光中,她隐约看见熄灭的十二金阵再一次亮了起来,甚至扩大到她看不清边际。碗口粗的天雷直直打到金阵上,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灵光。
阵内是滚滚的煞气,阵外是诛邪灭煞的天雷,原本镇压的阵法居然成了最后的保护。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奇怪的碎裂声正是十二金阵陆续分崩离析的声音。
不对!
她眯了眼,骤然发现了不属于十二金阵的漫天灵纹。那灵纹密密麻麻,隐隐约约,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玉牌联系着,几乎跟煞气融为一体。
紧接着,又是一道巨雷劈下,带着浩荡天威和占满整个视野的紫电滚滚而来。
谢长乐瞬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她神魂巨震,似乎已经脱离身体了。
天道威严,不容挑衅。她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当年身在镇魂塔附近的弟子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似乎浑浑噩噩了许久,也或许只是经历了被拉得无限长的一个瞬间,谢长乐在须臾之间忽然看见了身前的一盏灯火。
那感觉很熟悉,她本能地奔过去,但只是睁开了眼。
那瞬间看到的景象,犹身死魂灭前的最后幻梦。
柔和的灯火照亮了视野可及的每一寸天地,浓重的黑雾在翻涌间便渐渐褪去了色彩,化作最纯粹的灵光,归散天地。漫天跃跃欲试的紫电近乎天河倒悬般回转,灰沉沉的卷云居然慢慢停滞,阴沉的天际染上了一线霞光。
风止云散,她恍恍惚惚地望去,这才看见镇魂塔的废墟中立着一个人。那人提着一盏灯,被无数飞散的灵光围着,看不清容色,只是一身长袍鲜艳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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