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这么一说,那后头跟着的人可就更来劲了,有的在原地起哄道:“他娘果真是宝刀未老!”还有的更是扒着身旁人的肩膀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你不看让我去看个新鲜的!”
这群人正在兴头上呢,哪会意识到自己生生把一无辜路人给卷了进来,吵着嚷着就把才到他们肩膀那么高的寒争夹在了中间,一并给带朝前去了,只留给了秋望舒一个,只露出半个头的呆愣远影。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给秋望舒打了个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秋望舒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好几下眼才缓过神来,随即便在心中喝问道,她,她难道是个木头么,都不知道喊一声或者骂一句么!
不过,一想到这两日寒争那副波澜不惊的斯文样,秋望舒也就确定了,这个人确实是不可能喊出声的。
眼看再挤下去,寒争就要被挤到西市最里头了,秋望舒烦躁地搓了搓衣角,终于再扛不住心中的纠结,提起脚跟一溜烟地就追着跑人出去了!
追上了人群的尾巴后,秋望舒找准了时机,趁着一人抬手的瞬间跟一尾鱼似的“呲溜”一下钻了进去。虽然好歹是挤进去了,但是这样一来眼前就被各路人马挡了个结结实实,别说找到被夹在中间一截的寒争了,就连前头两个人是老是少都看不清楚。
钻了半天,秋望舒脸都被挤得变形了,还差点被踩了好几脚,为了不叫人再踩到,她一边跳着小心躲着,一边奋力侧着身往人群里钻。
好不容易钻到了中间一截,可是她四下环顾后,却并没有发现寒争的身影。焦急地皱起眉头来,还不等她喊出一个“寒——”字,突然,秋望舒感觉有人碰到了自己的手,然后不容她缩手地,紧紧拉住了她,借着后仰的力,一把将她拉出了人群中。
在跨出人群,感觉到眼前不再有人遮挡后,她终于看清楚了,拉着自己的这人不就是方才还“无力抵抗”的寒争么?
诧异过后,秋望舒抽手想将寒争甩开,结果这人不仅不松手,反倒还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指头。又惊又气之下,秋望舒涨红了脸对她喝道:“你……!”
面对着满脸写满恼怒的人,寒争四下环顾了一遍,不慌不忙地感叹道:“都被挤到这成安街了啊。”
伸出空余的手理顺了贴在颊边的乱发,她回过头笑着看着秋望舒,“那,既然都到这儿了,要空着肚子回去么?”
“不如……跟我去吃蟹粉面吧。”
此刻,日头还没落,两人被裹在一片袅袅腾腾的烟火气里。原本这应该是尝试去放松,去抛下所有有关冷雨夜的记忆的时候。
可是,看着看着,秋望舒一张脸却由涨红渐渐转为苍白,于是在将手彻底扯出来后,秋望舒别过头去,闷声道:“……我不跟你吃蟹粉面。”
原本以为秋望舒是觉得面上挂不住,还在发脾气呢,可是看着看着,寒争却看出了秋望舒面上的不对劲。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同自己赌气,寒争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身来,迟疑地问道:“怎么了……阿?”
怕阿望听到自己喊她会更生气,于是寒争默默地咽下了几乎到嘴边的望字。
与之前生闷气的样子不同,秋望舒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寒争,一字一顿道:“我说我不去了。”
看清秋望舒的神色后,寒争愣了一瞬,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喜欢看秋望舒又心软又同自己赌气的样子,那个样子,很……生动,很特别。但对着阿望现在脸上的平静,她却有些心慌。
“那就不吃了。”
原本心里还有许多话可以说,可这会儿寒争只能出声安抚道:“我们先回去,或者你先回去,我……”
“我不回去。”
将裙边揪紧了又松开,沉默片刻后,秋望舒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明天,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因为低着头,秋望舒看不清寒争,自然看不见寒争错愕的眼神。看着脚下寒争的影子,秋望舒闷声问道:“我只是在渡口帮过你一次,没有招你也没有惹你,所以……也不想再被你这样牵着鼻子走了。”
明明耳边是鼎沸人声,可此时寒争一声也不吭,秋望舒便觉得身前安静得很。
也直到这一刻,秋望舒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我,我说这些做什么。
像是要拿自己救过人的恩情逼人家走一样。
意识到自己一股脑把心里那些有的没的全部倒了出来,秋望舒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阵直冲头顶的羞窘。
等她羞到几乎想转身就走的时候,她才听见寒争着急地开了口:“我没有想要愚弄你,牵着你的鼻子走。”
寒争的脸上没有再带着精细的笑意,她继续道::“在码头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心软,后来跟了你一路,又觉得你很有趣,所以会想同你一起。”
“我虽然没有想愚弄你,但是也确实仗着你心软,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顿了一顿,寒争歉声道:“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抱歉。”
神色复杂地搓弄着自己的裙角,秋望舒在心中纠结道,不过只是听她说了声抱歉,自己心里就愧疚得仿佛做了回恶人似的,这不是心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