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叫她有些痒,于是秋望舒轻声笑了笑,将手挪到缰绳上拽紧。她戴好斗笠, 朝着前头, 也朝着黑骝马说了一句:“走吧。”
卯时将近,秋望舒已牵马走至城门边。
守卫肃装立于城门之下,卯时一到, 便听到了一声洪亮的:“开城门——!”
晨露未晞,从门外吹进来的凉风如这朱门一般厚重, 刮在秋望舒面上,已有些萧瑟刺骨的味道。
将自己的衣领拉高了些,秋望舒缩了缩被凉意刺到的下巴。
昨日台上,易君笙说的是卯时三刻正南门见,此刻刚过卯时,现在走,刚好能避开其他三人。
自己本来也没有应下这场西行, 那就当大家无缘同路吧。想到这儿, 秋望舒没有再犹豫。她伸手拽住鞍环, 松松握了两下,随后左脚踩蹬, 右腿上跨,不过几下便轻巧翻身上了马。
正要策马前行时,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背后,却突兀地冒出了马蹄声来。
那马蹄声从容,不疾不徐地自后方而来,打破了南大街难得的清静,也打断了秋望舒快到嘴边的呼马声。
“丘姑娘来得未免也太早了些。”
从那马蹄声响起时,秋望舒背后就僵成一条直线,心里也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失算了!
秋望舒眉头一紧,心中恼怒地想道,这人既然能算到她的剑术,自然也能算到她的下一步。虽然不知道卯时三刻是不是她故意说来误导自己的,但自己这下是被这人狠狠地耍了一次。
放下了缰绳,秋望舒平复了几下呼吸,压下了心头涌上的懊恼后,认命地撒开了缰绳回道:“少庄主,也很早。”
身后,正是缓缓骑马而来的易君笙。
仍是一身如青竹般的绿衫,她骑一匹白驹而来,青白相间,却并不显得她寡淡。
听到秋望舒喊出自己的名字,易君笙微微颔首,缓步策马而来,直走到与秋望舒并肩处才勒马停下。
将缰绳在手掌中绕了一圈,易君笙转头看了看秋望舒的脸色,看她表面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实则那眼底藏着计划被打乱的不豫之色。
不欲戳破秋望舒准备独自出城的事实,易君笙低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解释起来:“昨夜不得好眠,干脆就一早赶来了。”
秋望舒听着,心头泛起一阵无端的郁闷。拇指指腹紧紧抵着鞍环,她冷眼看着易君笙,心想道,那少庄主还真是巧,专门赶着自己出城门的时候来赶这个早。
见秋望舒不予回应,易君笙也不恼,她只是低头摩挲了下手中缰绳,随即抬起头来,不知是调侃还是客套,微笑着地对秋望舒说道:“这一路上,便劳丘姑娘你多担待了。”
“担待”两字咬得尤其重,听在秋望舒耳里,就像是告诉她,不论她有多不情愿,这一路上她都别想再找机会偷偷离开了。
“……”
如果说先前惊澜台上秋望舒觉得少庄主可敬的话,那现在只剩可气了。深吸了一口气,秋望舒拉紧了缰绳,直拉得黑骝马回头看了看没有发号施令却无端勒马的她,疑惑地嗤出一口气来。
她正平复着心中的恼意,不知要说些什么来接少庄主这话时,身后却又有啼声渐近,而且仔细一听,还是两匹马的啼声。
顾不得心中恼怒,秋望舒与易君笙一同回过头去,然后就看见了远处跑来的两匹马。其上驾马之人,正是依约在卯时城门开时赶来的苏临镜和玉小茶。
玉小茶人还未到面前,声音却已划过南大街,直响到门外驿路边。
她依旧背一把红伞,身穿红衣和红黑相间的筒裙,只是摘下了腰间的银穗,看起来更利落俏皮了些。
刚看见两人时,玉小茶便遥遥挥起了手,咧开嘴,开心地喊道:“阿朝——!少庄主!”
卯时还未到一刻,三个人却都来齐了。秋望舒现在清楚了,“卯时三刻正南门见”就是易君笙说来诓骗自己的话。
边喊,玉小茶边催马,不过三两下,人就到了秋望舒面前。苏临镜紧随其后,她今日并未再束那冷肃的白玉冠,反而用小巧的龙纹饰别住了两侧鬓发,虽面容冷峻,但看起来也没那么严肃端方了。
几声催马后,玉小茶停在了秋望舒面前。她没注意到秋望舒脸上那隐隐约约的郁闷,只顾勒马对她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可给我担心坏了!”
说完,她伸头看了看秋望舒背得端端正正的行囊,挤眉弄眼地补充道:“结果没想到,你倒是兴奋得很,来得比我们都早!”
“……”
对着过分兴奋的玉小茶,秋望舒心头郁闷更甚,本想绕开这三人,结果却直接送到这三人眼前。早知如此,就应该再耐心些,等这三人出了城,自己再启程绕路。
不过,自己直接送到三人面前,还得多亏这位“诡计多端”的少庄主。
瞥了一眼微笑静立的易君笙,秋望舒心里越来越堵,干脆闭上了嘴,视线也飘开来。
前有玉小茶攀谈热切,后有少庄主看戏兴味盎然,她只能装作没听见地看向城门边,心里盘算着如何在半路上找到机会脱身。
几人中,倒是没怎么说话的苏临镜还靠谱些,只见她检查过自己的行囊后,便出声询问道:“水袋和钱粮,大家都备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