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管里掏出揣了一路的东西,秋望舒压低了声音道:“就用这东西喊他的胆。”
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易君笙愣了愣,轻笑道:“言大夫知道你把她铃铛摘下来了么?”
任凭铜铃在手中轻晃了一下,秋望舒理直气壮道:“我借用一下,回去就给言大夫挂上。”
铜铃被她给顺出来了,秋望舒原打算自己装鬼好从酒老头口里套点东西出来的。
可是现在少庄主跟过来了,她心里也就换了一番打算。
月光刺冷,少庄主这么披着寒光笑着,脸上简直写满了“不似凡人”四个大字。
权衡了一下两人开口的效果,秋望舒默默地将铜铃塞到易君笙手边。
“少庄主,不若你来?”
秋望舒说话时眼中隐隐透出了狡黠之色,她自己不知道,可易君笙却看得弯起了嘴角。
接过了秋望舒手中的铃铛,易君笙在心中好笑道,看来这人小时候应该没少干这种事。
清了清嗓子,易君笙偏头看向酒老头里屋的木窗。
铜铃的吊线晃动了起来,在秋望舒期待的眼神中,易君笙捏住了嗓子,幽幽地对着窗边唤道:“王问九……”
这声轻唤随着铃声钻进了里屋。
窗下,酒老头一个人缩在床上,将被子捂得死紧,只留一个缝来呼吸。
他这几日本就睡得不安稳,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担惊受怕,怕这几天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他甚至都把他老伴赶到了柴房去睡。
听到了外面叫的第一声时,他吓得浑身一颤,随即攥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嘴里不断念叨着,“没有鬼没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自己吓自己。”
可是他再壮胆也没用,因为易君笙和秋望舒是打定主意要将这怪力乱神之事进行到底了。
“王……问九……”
“王问九……“
这接连的两声,一声比一声阴森,一声比一声缥缈,简直就像是黄泉鬼差来喊魂一样。
酒老头掀起一角被子朝窗上看去,这一看,直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窗纸上原本只有外头的树影,可现在,却清楚地映出了一个拉长的人影。在悠渺月光下,人影不断晃动着,似乎马上就能透过窗纸,来到他面前。
知道自己今日多半是躲不过了,酒老头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牙关,蒙起了被子颤声问道:“……谁?”
可窗外的人却不答,只是抬起手来,又摇了一声铃铛。
“王……王五……?”
“……是你么?”
酒老头是吓得听不出这声音是男是女了,他盯着那默不作声的黑影,认定了那就是回魂的王五。
“王五……冤有头,债有主,你,你别来找我!”
“我,我只是跟你喝了壶酒,你就算来找,也该找害你的人啊!”
窗外没有回声,就在他探头想从窗缝中偷偷看去时,黑影却开口幽幽问道:“若是无愧……”
“看见我的棺椁你跑什么……”
话音落下时,夜风乍起,吹起了淹没山野的夜雾,也将窗缝吹得“哐当”作响。两人就这么站在夜雾中,黑衣诡谲翻飞,露出的小半张脸却在月光下白得出奇,从老头那儿看去,倒真有几分鬼魅的样子。
在窗缝中偷看的酒老头吓得惊叫出声,不清楚窗外何时又冒出了一个“王五”,他捂住嘴巴,手脚并用地跑下了床。
逃也似的跑到了院子后门,酒老头喘着粗气就要拉开后门。
可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方才还在院中的“王五”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后几步处,把酒老头吓得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酒老头一边念着求饶的话,一边在心中保留着一丝,只要他不睁眼王五就不能带他走的侥幸。
看见酒老头吓得这幅魂飞魄散的模样,易君笙轻笑了一声,知道现在问话,酒老头一定会老实回答了,于是她轻轻启唇,缓声道:“你睁眼看看,我是王五么。”
听见了这一声,酒老头才反应过来,这,这王五怎么是个女子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在指缝中睁开了眼,酒老头屏住了呼吸,看清了对面两位“王五”的模样。
一身黑衣,结伴而行,问遍天下冤屈之事,这……不就是民间所传的夜至凡间的夜游神么?
定定地盯着两人,酒老头两股战战地跪了下去。
合紧了不停求饶的手,酒老头颤声喊道:“夜游神啊!”
“仙君啊,仙君,饶命啊饶命啊!”
“苍天在上,我就是跟那王五喝了几杯酒!什么也没做啊!”
悄悄地和秋望舒对视了一眼,易君笙挑起眉来。
怪不得看着王五的棺椁吓成那样,原来王五死前,就是在跟他喝酒。
压着声音继续,易君笙眨了眨眼,继续问道:“喝酒……?”
此时对王五来讨债的恐惧已经被眼前这两位“仙君”压过了,酒老头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只能以被吓破胆的语调坦白道:“就是,就是我从家门外捡到的茴香酒!我们真的只喝了点酒,吃了点我那婆娘炒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