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左护法倒是会想。觉得自己是格桑乌的妹妹,便该把这个人情卖给自己,最后好跟自己也换一盏那延年神药。
读完了信,阿曼苏随手将信纸掷到一旁的火盆中,然后淡淡地对侍从说道:“明日,我会按约献上把药。”
两人是血亲姊妹,阿曼苏却将格桑乌看得比这封信纸还不如。饶是那侍从也被阿曼苏的决定给吓了一跳。
有些颤抖地抬起头来,侍从壮着胆子出言劝道:“阿曼苏,您……”
用食指抵住了侍从的嘴,阿曼苏寒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为司傩,受教主器重,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无用之人而有二心。”
“不必再同我说什么血脉相连之类的话了,我素来就没为一个废人挂心过。所以明日,我也会按约献药。”
松开了些手上的力道,阿曼苏用尽最后的耐心,向那侍从问了一句:“明白了么?”
明白了么四个字,从来不是询问,而是明目张胆的威慑。
颤颤地对上了阿曼苏的眼睛,那侍从张开口,颤声答了一句“属下明白……”
第098章 弱水经年(五)
云照雪回到院中时, 格桑乌却不在内间,被褥间只有甩着尾看她的衔蝉奴。
想起方才在阿曼苏暗室中听到的话,云照雪眉头一皱, 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呼延灼明日才出关,难道圣使们等不到天亮便已出手了么?
……不对。
将眼神投向气定神闲的衔蝉奴,云照雪的思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若是有其他人来过,衔蝉奴不可能是这幅样子。
那看来,格桑乌应该还在这房中。
明日教主出关,钰龙神教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 可是即便如此, 今夜从红石崖吹来的风却格外平缓。
长风卷过山崖和枯枝,发出了海涛般的声响。屏息细听了一阵后,云照雪便察觉到了一道刻意隐匿起的气息。
整个房间里都带着一股梅香, 但是梅香最为暖融之处,恰恰在她身后。
一声不再压抑的轻笑传入耳中, 云照雪骤然转身,看见了静静站在窗旁的格桑乌。
“想不到云大侠这样的正道人士,也会三番两次行这偷摸之事?”
格桑乌抱臂笑着,可是云照雪回应她的却是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四目相对良久,格桑乌终于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什么。
眼中的好整以暇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平静的眼神。
根本不用问云照雪去了哪儿,格桑乌就这么靠在窗边, 笃定地对云照雪说:“你见到阿曼苏了。”
顿了顿, 她继续道:“或者说, 你看见阿曼苏的脸了。”
阿曼苏的脸么……?
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格桑乌,云照雪想, 教奴怎会将二人弄混呢,这分明是两双完全不同的眼睛。
格桑乌的问题原本就不需要云照雪的回答,于是,在得到一句沉默的默认后,格桑乌垂下眼去,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和她,有几分像?”
可是云照雪并没有回答格桑乌的问题,收回了眼神,云照雪突兀地开口问道:“呼延灼为何要取你的血?”
云照雪早就看见取血的场景了,可她却在今日才问出这个问题。这说明,云照雪一定从阿曼苏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事情。
思及此处,格桑乌刻意岔开了话题,“这是中原人的相处之道么,不回答别人的问题就算了,还总是无故反问。”
可即便她岔开话题,云照雪还是再次开了口。
“为什么?”
想起暗室中那张迎着火光的脸,云照雪盯着格桑乌,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你自告奋勇,替阿曼苏受了这取血之苦么?”
闻言,格桑乌一怔,但很快她便出声否认道:“云大侠倒是看得起我。”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格桑乌问道:“明日你便要离开了。”
“你现在不问我要解药,却要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么?”
明明一开始那般难缠,现在却这么轻易地把药交给自己了么?
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巧的药瓶,过了好一会儿,云照雪抬起眼来,却没有伸手去接。
安静地看向了格桑乌,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不是浪费,是我想知道。”
别过脸去,格桑乌的眼中再次出现了逃避。
她不明白云照雪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云照雪具体是想知道些什么……是想知道格桑乌究竟是个什么人,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格桑乌过着和阿曼苏天差地别的日子?
她以为别开脸云照雪便能识趣地放弃,可是云照雪却丝毫不避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许久,最后,在云照雪的坚持下,格桑乌还是转过头来,虽然她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中还是沾上了极力掩盖的怅然。
“你来时的路上,有没有听说过若木古树?”
听见这个有些熟悉的事物,云照雪蹙眉问道:“是用来吸引若木鸟的若木古树?”
听了她的话,格桑乌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中原人的说法,却并不是若木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