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云照雪而言,风月浓情比西疆的雁鸣还要遥远。可是此刻,在那狂乱的心跳下,她却循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本能回应着唇间的炽热。
密不透风的爱欲如风雪般笼罩住了两人,她们就这样拥着落雪,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屋内,然后,在迷蒙的试探中,跌进了床榻中。
融雪般的银发在身下铺开,格桑乌的唇擦过的云照雪的手指,带来一阵暧昧的轻颤。
不知何时,衣衫上的梅香中掺杂了一分醇熟的热潮,云照雪垂下头,内敛又克制地将呼吸印在她的衣领边。
屋内,银辉与绿衫交缠。屋外,那晦明交叠的月光终于笼住了幽静的青山,而青山也终于抛却了不安的长风,安然地陷入了一片银辉之中。
……
雪后的早晨静得只能听见燕雀抖落檐上雪的簌簌声,窗缝中似乎有寒风吹来,吹散了手边的温热,叫云照雪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想,这一晚,她竟在梦中梦见了格桑乌。只是这一次的梦,却叫她凭空生出些不安来。
在模糊的梦中,云照雪看见了双生树下的格桑乌。梦中,那红叶落了她满身,而她却毫无知觉地睡在一片深红之中。
睁开双眼时,身边空无一人,云照雪慌忙看向了那寒风的来源。
凛冽的晨风吹不尽房中馥郁的香气,而原本睡在身旁的人却披着她的外衫站在窗边。听见她的动静,格桑乌回过头来,带着满眼的笑意问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闻到了么?”
她那悠闲的笑意冲淡了方才醒来的惊慌,云照雪拄着床出神地问道:“什么?”
似乎觉得云照雪这样很是新奇,格桑乌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后轻轻地笑出了声。
格桑乌没有回答她,只是将窗子又推开些,然后在兜了满袖的寒风后又骤然回身投进云照雪的怀里。
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幽香在鼻间散开,云照雪接住她,听见她笑着告诉自己,“是西疆的梅花香。”
明明是最为疏冷的绿瞳,可是现在那双眼中却浣满了暖融的笑意。
云照雪一贯不在意四季更迭,可是这一刻,她却好像在格桑乌眉眼中探到了即将归来的春光。
“嗯,闻到了。”
银发亲昵地落在云照雪肩头,她闭上眼,悄悄地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
开始化雪的那日,云照雪在闻见梅香的窗边收到了从告水山庄来的急信。上面是寒争贴身侍卫司遥的字迹,而在那因为焦急而有些杂乱的笔锋下,是跨越万里还不肯消散的苦药味。
“少庄主突发重疾,请云师君速归。”
在这简短的十几字上,盖着独属于寒争的印章。那印章深浅不一,甚至能想象出盖章时手边的颤抖。
攥紧了那封急信,云照雪沉着脸关上了窗,朝屋外的格桑乌走去。
格桑乌原本正专心致志地喂着飞来院中的小鸟,注意到她的神情,格桑乌脸上放松的笑意慢慢敛起。
撒下手中剩下不多的谷子,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云照雪手中的信纸,缓声问道:“要走了么?”
是要走了。
如果现在不走,恐怕寒争的病就来不及了。
即便心中布满了忧虑和不安,但云照雪还是注意到了格桑乌有些异样的手掌。原本平整的掌心包上了细细的布条,布条中甚至洇出了淡淡的血迹。
压住了心中的焦急,云照雪抬起了她的手问:“手怎么了?”
安抚地用手指摩挲过云照雪的掌心,格桑乌指着窗子随意解释道:“无事,早上开窗的时候划到了。”
窗上并没有血迹,云照雪知道格桑乌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事情。她原本不想追问,可在抬眼时她却注意到,格桑乌脚下有几处颜色较别处深上许多,到处都是落雪的水痕,但独独那几处像是血滴滴下的痕迹。
而在那痕迹上方,原本就稀疏的杂草却歪倒着蔫了下去。
打断了云照雪眼中的若有所思,格桑乌上前一步挡在她的眼前,对她轻声道:“我不跟你走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这一句先发制人的离别打断了云照雪的思绪,她将视线从地上移到格桑乌面上,眼中的情绪逐渐复杂了起来。
她想,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格桑乌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但自己走后呢,钰龙神教会追过来么?
似乎是知道云照雪心中在想什么,格桑乌摇摇头,挤出了一个笑来:“钰龙神教不会贸然来白暝寨,我哪里也都不去,就在这白暝寨中等你回来。”
白暝寨和吴州之间,隔的不只是数月的奔波,还有正道与魔教之间的鸿沟。无论在钰龙神教还是白暝寨,云照雪都只是襟怀坦白的云照雪,但等她回到吴州后,自己就不再是这小院中与她偷得几夕风月的寻常女子,而是与魔教牵扯颇深的可恨妖女。
虽然她一直在宽慰着云照雪,但是真到了离别时,格桑乌还是尝到了从心底冒上的酸涩。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后,格桑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有些许松动。
“八月初六白露,那是我的生辰。”
定定地看着云照雪,格桑乌带着期盼缓缓道:“在我的生辰时来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