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掠过丁凌泉,落在面色大变的祝融潜身上,“诸位明知青临门灭门之事有蹊跷,却强行让我揽下所有罪名,这又算不算勾结?”
云照雪只是不涉中都之事,但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简短的两句叫祝融潜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险些就被气得踉跄一步。
云照雪说的不错,此事却有蹊跷,但是在给不出江湖上下一个交代的时候,他们只能怀疑最有可能的云照雪。
后悔自己方才说出了不占理的话,也意识到自己的英名极有可能毁在云照雪手上,祝融潜涨红了脸,伸手怒指云照雪,“你!”
“好,好一张颠倒,黑白之口!”
正对云照雪的手指颤了又颤,至此,祝融潜彻底失去了理智,愤然拔出了号称“只斩奸邪”的龙吟剑。
剑光划破长夜,惊澜台上只听祝融潜的怒喝声:“你既如此执迷不悟,那今日我便替武林诛杀叛徒!”
他们只是想审议此事,并没有想叫中原武林真的折损一位女侠。更糟糕的是,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今日台上怕是要折损两位掌门。
“祝掌门!”
惊恐地回过神来,斯若愚回身,赶忙和丁凌泉一起出掌制止!可是,在他们出声之时,恼羞成怒的龙吟剑便已越过了他们的身前。
龙吟乘风之时,剑锋已过耳边!
云照雪侧步躲开,可腮边却后知后觉地传出一阵刺疼,原来她并未完全躲过,所以那剑锋才在脸上划出了一条血线来。
血滴无声地落在了台上,呼吸间,那淡淡的血腥气开始往鼻翼里钻。
还未被架着走远的斯玉声面露愤怒之色,周遭也有人忍不住发出几声惊呼,而云照雪却置若罔闻。
她只紧盯着祝融潜和周遭那些或神情紧张或蠢蠢欲动者,以四指抹去血痕,提剑缓缓站起。
看来今日,她不得不出剑了。
一呼一吸间,云照雪静静地闭眼运气。天地飞尘皆滞于空中,惊澜台上,静得连衣袖相碰的窸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腕肘之力渐渐下沉时,云照雪睁眼,自腰间拔出了追雪剑!
以韧劲接下龙吟剑一击后,追雪剑蓦然翻起,打乱了祝融潜的进攻!衣袖间振起一阵劲风,一瞬间,内力四震,竟让台上人脚下一颤。
不欲与云照雪的内力硬拼,祝融潜咬牙出掌,趁乱击向云照雪的丹田穴!虽然这一掌被云照雪灵巧躲过,可是在转身之时,被掌风波及的衣袍间却掉出一个闪着红光的物件!
只听一声突兀的脆响,刹那间,数百红蝶自袖间飞出,如红雨漫天花,片片翻飞不下!
红玉在红蝶的掩映下更加透彻,仔细看去,那竟是格桑乌一直戴在手上的玉戒。
“这是,是……钰龙神教那妖女的忘川蝶!”
“她果然与魔教有染!”
一片唏嘘声中,云照雪看向地上的红玉指环,神色既恍惚,又好像珍视得不能珍视一样,
她们从红石崖逃出那日,格桑乌告诉自己,这是她和阿曼苏独有的护身之物。
可今天,这护身之物却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低下些头去,云照雪眼底酸涩异常,却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傻子……不过十天半月,便值这么多么?”
这不过是只能坚持半刻的幻术,可是此时,这一群脆弱的红蝶却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毅然飞聚在云照雪面前。
明明是夺目的血红,可是在云照雪眼中却慢慢化为了一袭单薄的紫衣。
指尖仿佛又再次触碰到她笑意盈盈的脸,云照雪在一片喧哗中垂下眼,面色复杂地放下了剑。
……
三日后,在惊澜台旁早已荒废的议事小院中,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逻的弟子和守卫,身穿黑衣的斯玉声和暗卫跳下院墙,小心地靠近后院的一扇屋门。
走廊外空无一人,连穿过的风声都没有。而打开那扇隐蔽的屋门后,看见的,先是一片朦胧的月光,然后是从窗缝间静静看着月光的云照雪。
替他放哨的暗卫退出了走廊,眼前剩下的只有不愿靠近自己的影子,和影子尽头那不看自己的人。
斯玉声心里清楚,她的目光素来不会投向无关之人,所以即便自己在这里站上一夜,她也不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沉默了半晌后,斯玉声终于忍不住闷声问道:“那日惊澜台上,你为何不直接反驳?”
那日漫天的忘川蝶像一道鸿沟般横亘在两人之间,到了这一刻,斯玉声也失去了当日的笃定。看着一言不发的云照雪,他艰涩地问出声:“难道你当真与妖女……”
“勾结”二字,他实在说不出口,可是这一次,云照雪却偏过头来,极其坦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当真爱慕她。”
看着满脸写着不敢置信的斯玉声,云照雪一如既往地反驳道:“但我们从未勾结。”
这两句话像雷声轰然落在斯玉声耳边,叫他头晕目眩。
像是不能接受心上人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也像是要逃避真相一般,斯玉声颤声回道:“你定是被她蛊惑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