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的手几乎伸到了阿曼苏的脸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呼延灼的脸沉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愿意听我的话了是吧?”
看着面色变得苍白的阿曼苏,呼延灼不知怎么来了精神,粗鲁地伸手在他自己的怀中摸索了起来。
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终于等摸到一个薄片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将那薄如叶片的口弦琴递到阿曼苏嘴边。
“我有啊。”
达姆族的口弦琴,不是只有阿曼苏有。当日,他斩杀达姆族司祭时,也曾从她身上取下了这沾着血的口弦琴。
在看清那带着血渍的口弦琴时,阿曼苏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而呼延灼却瞪着眼睛扭过头去,对脸上有些不忍的乌月还大喝道:“乌月还—!你既然是她的狗,便帮帮她!”
用枯瘦的手指扣住阿曼苏的肩膀,呼延灼笑道:“我看她是累了,拿不起这口弦了,你帮她拿起来,让她吹出声来!”
不忍看阿曼苏落入如此境地,乌月还艰难地喊了一声:“教主”
可是这一声却激怒了呼延灼,一掌击开蹲在床边的阿曼苏,呼延灼如旋风般一步跃到乌月还面前,扭住了他的脖子。
“你也不听!”
他明明已经失去了大半功力,可是此时那从掌心迸发而出的内力却极阴极冷,如寒冰一般侵入乌月还的经脉。
终于,在乌月还即将窒息的时候,呼延灼终于脱力般地松开了手,红着一双眼扫视着房中的两人。
在猛咳了一阵后,乌月还抬起发昏的脑袋,后怕地回答道:“……是,属下听令。”
那一掌直击阿曼苏的胸口,她好不容易捂着胸口爬起来,可是面对的却是朝自己踉跄走来的乌月还。
不敢看阿曼苏的眼睛,乌月还接过了呼延灼手中的口弦琴,低头走到了阿曼苏面前。
“乌月”
他的名字还没喊完,阿曼苏便被乌月还扣住了肩膀,下巴处也抵上了一个冰凉的口弦琴。
看着终于露出愤怒之色的阿曼苏,呼延灼像得到了极大满足一般急喘着催促道:“对,对,让她吹!”
口弦琴逐渐阿曼苏的嘴唇,呼延灼大笑着,接近几近癫狂地喝道:“吹啊——!”
话音落下,阿曼苏的眼角流出了滚烫的热泪,而那口弦也发出了绝望的震动声。
口弦的声音低沉,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如狂风和黑云般压住了所有教奴的身体。脊梁骨一节一节地卷起,这群失语的达姆族人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宣泄者体内那仿佛要将他们吞噬的痛苦。
阿曼苏的血蛊为世间剧毒,只需一滴,便可叫人痛不欲生,更别说这群年复一年服下血蛊的教奴。
二百三十个人,无一人不在痛哭,无一人不不在受着刀割火烹之刑!呼延灼院外,原本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可是此时看去,却像货真价实的阿鼻地狱。
那些因为痛苦而翻滚的影子投进院中,呼延灼大笑着,一步一步地向屋门外走去。
他听不到那些嚎叫,可是这却没有叫他心中的痛快少上一分。
仿佛在他眼中,这些蝼蚁贱命就好像在替他承受病痛,在替他走往黄泉。
他的笑叫乌月还头痛欲裂,可是在他走到教奴面前时,那笑声却戛然而止。
方才因为痛苦而倒地的教奴,此时却停下了抽搐,彼此支撑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而在他们大张开的嘴里,那被割掉的舌头,却完好无缺地重新出现在了口中。
这哪有血蛊毒发身亡的样子,在他们一个接一个抬起的眼中,分明充斥着比从前还要清醒的愤怒。
在那一个个站起的身影前,呼延灼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听见他们口中断断续续地开始冒出嘶哑而生疏的叫声。
像是若木鸟在被沙暴击倒后,在同伴的帮助下,重燃希望的啼鸣!
红着一双眼回头看去,呼延灼看见在那昏暗的屋门口,阿曼苏拄着门,脸上露出了自己看不懂的笑意。
什么意思,是这口弦琴出了问题,还是说阿曼苏给他们下的,从来就不是血蛊?
眼中燃起了一团冲天的火焰来,呼延灼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大喊道:“你——!”
可是,他才喊出了一个字,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
听见虎啸,达姆族人一改面上的愤然之色,纷纷低头朝着前方跪下。原以为他们是害怕那突然出现的白虎,可是等听见他们口中默念的话时,呼延灼才意识到,他们是在朝着前方虔诚地叩拜。
黑色的斑纹出现了十步外的地方,而在白虎幽蓝的兽瞳后,竟缓缓出现了一个和阿曼苏一模一样的银发女子。
同样的银发,同样的琉璃眼,不同的是,阿曼苏身着华贵的红衣,可来人身上穿的却是一袭单薄的紫衣。
她看向呼延灼的眼神中带着不再遮掩的锋利寒意。而呼延灼此时也才听清楚,那些教奴用含混的达姆族语朝着白虎的方向喊的,并不是“格桑乌”,而是一声清清楚楚的“阿曼苏”。
第107章 弱水经年(十四)
看见缓步行来的紫衣人, 乌月还面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