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连乔心道。大概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此时她的困意已渐渐上来,吐字都有些不清,“陛下何必自责,生老病死皆为天意,若您有错,那么臣妾日夜兼顾尚不能保得慧慧完全,岂不万死也难辞其罪?”
她掩口打了个呵欠。
楚源翻了个身,轻轻的抱紧她,“阿乔,你总是愿意体谅。”
连乔半梦半醒,将这具肉身当做抱枕,在他怀抱中安然睡去。
小公主有疾,连累怡元殿的宫人个个心也都提到嗓子眼,几夜都未能完整合眼,恨不得以身相代小公主受苦。好在杨涟的诊断并非虚假安慰,三五日后,小公主的身体渐渐平复强壮,食欲也恢复到先前的良好状态,令人见之心喜。
大概放心不下女儿,楚源这几日一直歇在怡元殿,眼圈也多是微青的,还得连乔帮忙打些粉才能掩盖过去。
等公主的病一好,连乔便说道:“慧慧已无大碍了,陛下不必勉强自己宿在臣妾宫里,还得多往几位年轻的妹妹那里走动才是。”
楚源心结舒展,也有了开玩笑的兴致,“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干醋,怎么倚老卖老起来?旁人不过比你年轻一两岁,你倒好,眼里揉不得沙子似的。”
连乔眼角斜飞,轻轻嗔道:“臣妾岂敢呀!可是陛下先前一直专宠顾氏,如今却接连冷落她好几日,只怕顾妹妹心底不大舒坦。”
楚源哼道:“她若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也就称不上知书识礼之名。”
再知书识礼又如何,连乔可不相信有哪个女人是真正贤惠大度的,她要不是没有心肝,大概也会因楚源的宠爱含酸拈醋。
总之,即便她不打算与顾笙箫深交,可也还不到得罪她的时候。那夜慧慧病得匆忙,连乔也来不及细想就命人将皇帝请来,细思起来,顾笙箫恐怕有些吃味。
这个仇已经结下了,但愿还来得及解开。连乔便推着皇帝笑道:“无论好歹,陛下可得宽解顾妹妹一番才是,她初初入宫,自然是思家的,最需陛下的陪伴,若因臣妾之事而起了罅隙,那臣妾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楚源乜斜着她道:“朕的阿乔几时变得这般大度了?”
“瞧您这话说的,臣妾又几时小肚鸡肠过了?”连乔揉着他,拧着他,总算成功的将他赶了出去。
楚源自不会以为连乔有这般心胸,可是也猜着她愿意少些麻烦,遂还是从了连乔的心意,摆驾往昭阳殿去。
楚源究竟是如何向顾笙箫解释的,连乔不得而知,至少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依旧保持着淡如水的交情,和气且客客气气的。
但是晚上梳妆的时候,紫玉便说道:“顾美人打发了一个宫人,将她撵出了昭阳殿。”
连乔握着楠木梳的手臂不禁停了停,“可知怎么回事?”
紫玉脸上带着些愤懑,“听说正因那夜请走陛下之事,顾美人借故发难。”
连乔沉默片刻,声音重新恢复轻快,“这话传到本宫耳里再别再传了,再有人提起,你就以散播谣言之名揪到皇贵妃跟前去。”
说罢,她仍旧好整以暇地梳理那头如云乌发,好似这头发就是她的命根子。
紫玉见状,本待出口的话也无奈咽回去。她就不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这样沉得住气呢?
连乔倒不是沉得住气,只是不愿徒增烦恼。顾笙箫与她怄气,无非是为了皇帝的宠爱,连乔若被她的举动而激怒,可不是一样落了下乘?
不过这样瞧来,顾笙箫似乎是个脾性率真的,只可惜她钟情于皇帝,这脾气再好也变得不好了。
但不管怎样,连乔秉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因对顾笙箫有所歉意,便琢磨着得想法子补偿人家一下。正好内务府送来几两上好的金丝燕窝,连乔便拨了一半命人给昭阳殿送去——顾笙箫那样的美人,想必也是精于养颜之道的,这东西正对她的口味。
谁知绿珠回来便说,顾美人一眼不眨的叫人拿去喂狗:自然不是当面说的,可是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也够受的了。
紫玉见自家主子的一片好意被人糟蹋,虽然生气,倒还不像绿珠那样怒形于色。她问道:“娘娘,顾美人似乎对您误会颇深,您是否要亲往解释一番?”
连乔平淡的说道:“不必了,她既然已有成见,多说也是无益,反而会加深她对我的误解。”
何况,连乔很少有闺阁谈心的雅兴,而顾笙箫生得再美,也是不足为虑的——当她在意起皇帝的那一刻,她已经输了。
皇帝自此也变得一视同仁起来,对新人的兴趣虽未湮灭,可是对连乔这位老人的眷顾也与日俱增起来,一时间,宫中连婕妤与顾笙箫渐渐有平分秋色之势——众人皆知连乔有个女儿,自我安慰说皇帝是因为女儿的缘故才亲近她的,对连乔的妒恨倒不那么强烈;可是顾笙箫就不同了,一齐进宫的七八位佳丽里头,只有她占得鳌头,怎叫人不恨得牙根痒痒啊?
映蓉来看连乔的时候就笑眯眯的道:“如今顾美人的风头一时无两,几乎快比得上姐姐了,大家伙儿也都在等着看好戏呢!”
连乔对这种低级趣味表示轻蔑,“有何好戏可看?本宫向来不喜与人相争,顾美人得宠也是情理中事,没什么好介怀的。”
映蓉现在就摆出了看戏的架势,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姐姐这么想,别人可指不定呢!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位顾姑娘既是女子,指不定也是位小人,姐姐你可得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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